深切的自卑從她心底泛起,讓她怯弱和無助。唯一可以依仗的只有眼前這個保護她,視她為同類的男人。她再次握了握紀容的手,喚道:「教授,我們走嗎?」
紀容點頭,看了一眼記憶中這個模糊而久遠的寄居地,低聲道:「走吧。」
飛馳的汽車如流星般划過高架車道,一眨眼,已不見蹤影,仿佛是人的幻覺。
紀容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天色已經暗下來,道路上零星可見疾馳而行的汽車,造型炫目。
雲舒一路無言,下車後跟着紀容默默進了屋子。覺察到雲舒失落的情緒,紀容回身問:「怎麼了?」
雲舒抬頭,遲疑問:「教授,為什麼人類創造了我們,卻同時那麼厭惡我們?」
紀容在沙發上坐下,招手讓她坐到身邊:「圓形的魚缸,因為折射率的關係,在魚看來,那就是一個完整的世界。但是,金魚在圓形浴缸里,看到的世界,跟我們在魚缸外看到世界,哪一個更真實?我們又怎麼知道自己生活在真實的世界裏,就連我們自己說不定終其一生,也在透過一片扭曲的鏡片打量周圍的世界。人類有時候就是這樣,總認為自己是對的,是主宰世界的那一個。科技日新月異,人類的觀念卻固執守舊,思想和社會制度跟不上技術革新,在未來的某一天,可能會給人類帶來毀滅性的災難。」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深邃,「有時候,我也對自己生活的世界,深深的懷疑。也許它只是一個駭人的夢境,有一天醒來便能回到最初。」
「最初是哪裏?」雲舒疑惑。
「你知道一百多年前的世界嗎?」
雲舒搖頭:「經常聽您提到一百年前的世界,那到底是怎樣一個世界,和現在差別很大嗎?也是住這樣的房子嗎?」
紀容不經意露出一個輕微的笑:「差別並不大,一百年前,我們國家的房子產權是七十年,只不過多了三十多年,滄海一粟,房子還是當年的模樣。只不過家用設備,電子設備,包括其他一切與科技相關的東西都有着驚人的發展。一切能解放人類雙手,讓人類更舒適的科技,總是發展最快的。一百年前,人口密度很大,節假日出行總是人山人海。如今人口銳減,遠不如當時熱鬧了。」
「當時的醫學技術也和現在差不多嗎?」
「雖然說現在醫學進步了,但進步最大的不是治療手段,而是檢測儀器和方式,很多疾病只要能在早期診斷出來,就能提高生存率。」
雲舒若有所思,輕聲問:「教授很嚮往那個時代嗎?」
紀容臉色黯然:「我希望可以回到那個時候。」
「可是教授,您不是說過現在的生活更便捷嗎?」
紀容回答:「於我而言,還有更讓人放不下的東西,比便捷的生活方式要重要的多。」
雲舒聽得一頭霧水,教授怎麼會希望自己生活在一百多年前呢?她茫然地看着紀容。
紀容卻無意再談下去,起身往地下室走。
生活再次恢復平靜。
一個星期之後的某一天,張悅吃過午飯,火急火燎地跑回實驗室,驚慌失措地大呼:「紀教授,不好了,不好了……」
紀容和雲舒都被她嚇了一跳。
「怎麼了?」紀容放下手中的資料問她。
張悅舉着手機:「紀教授,您看一下就知道了。」調出視頻,點了播放。
視頻的畫面是一群記者在某家醫院門口圍追堵截,採訪一位面容消瘦的女子:「夏小姐,您說您是紀教授的前女友,您口中的紀教授是否是指,前不久剛獲得卡雷茲生物醫學獎的紀容紀教授?」
「是。」夏蓮在眾多記者的包圍下顯得極其鎮定,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個字。
「您指責他因為一名類人機而拋棄您,有什麼證據嗎?」
「證據?」夏蓮冷笑起來,「只要去查查他的身世,他十二歲父母離世,此後寄居在我家裏,一直到成年。我父母視他如親子,悉心養育教導,沒想到他功成名就之後,不顧我父母勸阻,竟然要娶一個類人機……」
紀容沒有再看下去,將手機遞還張悅:「外界怎麼傳怎麼說,讓他們去吧。」又低頭研究手中的資料。
張悅激動了一場,沒料到當事人卻毫不在意,一時張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