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容問他:「你剛才說夢到我什麼了?」
「夢到您帶我去歐洲,徐珂說她明年要去歐洲結婚,我也很想去看看。」
「我答應你,有機會就帶你去。」
雲舒點頭。
紀容把碎片包在紙里,起身說:「去睡吧,我幫你關燈。」
雲舒聽話地躺回床上,紀容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看,關了燈,把門輕輕合上。站在門口竟是睡意全無,停了片刻,獨自去了地下實驗室。
溫南的化療已經進了到了第八輪。因為他的年齡小,王奎每次給他扎針都特別小心,提醒他:「這個藥水會有點痛。」
溫南已經經歷過很多次,他知道這種藥水會痛,看到王奎進來,就已經眼淚汪汪了,卻帶着哭腔說:「我不怕,我要治好病,永遠陪着媽媽。」
王奎把針扎進去,開始注射,溫南默默地抹眼淚。
他的頭髮越掉越多,有時候他會忍不住問林熙:「媽媽,為什麼我總是生病?」
每每如此,林熙總是泣不成聲。後來溫南再也不問了,即便是疼痛,也總是忍着,默默地擦眼淚,不輕易叫出聲。
王奎看他這樣懂事,心裏也不好受,安慰他:「你媽媽不在,如果想哭就哭出來。」
他搖頭:「我怕我哭了,下次就忍不住。」
王奎身為一個大男人,聽了這樣的話都差點落淚。
他的另一個病人,梁岑的太太前兩天也動了手術,預後良好。梁岑服了靶向藥之後恢復的很快,幾乎和正常人無異。但是王奎知道,一旦產生耐藥性,他的病情會更加洶湧。只是,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如果不用靶向藥,他連這個夏天都撐不過去,每天都會處於病痛之中,雖然這種折磨早晚會來。
但是梁岑卻好像不在意,看到他妻子恢復的越來越好,每天都樂呵呵地在一旁伺候,見誰都是一張笑臉。
天色剛剛暗下來,而沈薔已經在走廊轉角站了很久,直到看見林熙拿着什麼東西出來,下樓去,她才從拐角走出來,進入病房。
溫南已經睡着了,即使在睡夢裏,小臉也皺皺的。
沈薔站在床邊靜靜看了一會兒。
初見時可愛圓潤的小男孩已經瘦了許多。
那個曾經留着口水,天真地說要娶她的小男孩,如今被病魔折磨的不成人形。白嫩的小臉也顯得蠟黃沒有生氣。
她默然站了片刻,直到門口傳來一個低沉不悅的聲音:「你怎麼在這裏?」
林熙手裏拿着一盒牛奶,看到沈薔站在病房裏,連忙走到溫南身邊,充滿防備地看着她。
「我只是過來看看他,既然你回來了,我先走了。」沈薔淡然地說。
「以後別出現在溫南面前。」林熙在她身後說。
沈薔略微停頓了一下身形,出門離開。
雖然林熙儘量壓低聲音,但溫南還是醒了,他看着沈薔的背影問林熙:「媽媽,你為什麼不喜歡那個姐姐?是因為爸爸喜歡她嗎?」
林熙看着消瘦的兒子,心情沉重:「因為她和另一個媽媽不喜歡的人,很像。」
溫南似懂非懂:「媽媽為什麼不喜歡那個人呢?」
「如果沒有她,你就不會變成這樣,你應該還是健健康康的。」林熙看着溫南,在她的眼裏,她的親生兒子和眼前的類人機早已經融為一人,她自己無法分清,也不願去區分。
溫南眨了眨眼睛,伸出小手去握林熙的手,童音稚嫩:「媽媽,我原諒那個人,你也不要討厭她了,那樣你會不開心。」
林熙眼眶發熱,她忽然明白過來,恨別人,也是在懲罰自己。如果自己當年能夠放下,就不會去製造一個溫南,他就不用承受現在的痛苦。相比於這些年的溫情和陪伴,她更不忍心看他被病痛折磨。
如果可以選擇,她一定不會讓他來到這個世界。失去兒子的痛苦,面對人生的絕望,她都可以一個人去承受。
她俯身擁住溫南:「媽媽答應你,以後都會開開心心。你閉上眼睛睡一覺,媽媽陪在你身邊。」
溫南往林熙懷裏鑽了鑽,低聲說:「媽媽,我真的很想永遠陪着你,可是有時候真的好痛,就希望自己睡着了不要醒來,但是又擔心真的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