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年前的時候,就曾害過一場病,當時太宗也專程遣人去看過了,太醫只是回說並無大礙,服過了幾服藥之後,也眼見的大好了,卻不曾想年節剛過,突然愈發嚴重了起來,到上元佳節過後,連床榻都下不來了。
魏徵雖為言官,卻被太宗十分看重,玄武門之變後,魏徵原本準備死節,卻被太宗的誠意所感,立誓報銷,其後安撫山東,功勳不小,被太宗進爵鄭國公,遷左光祿大夫。
如今一朝纏綿病榻,太宗也是愁眉不展,朝中的眾臣和魏徵之間也多有不和,但乍聞其病的如此兇險,也不禁一陣錯愕。
杜睿和魏徵的交情不深,但是卻能看得出魏徵對他極為看重,雖說彈劾他幾次,卻也都是規勸之意更重,此時聽魏徵居然病的如此厲害,趕忙請旨,過府探望。
魏徵不善經營,又為人正派,從不以權謀私,雖然貴為公爵,然鄭國公府和宋國公府相比,卻是天差地別,在長安即便是一個五品官員的府邸也要遠遠勝過這座國公府。
鄭國公府門前,也是門庭冷落,那朱漆的大門風吹日曬的,如今也已經多處斑駁,看到此景,再想想自家裏的奢華生活,杜睿也不禁暗暗羞赧。
杜睿奉旨過府探望,鄭國公府上自然不敢怠慢,不說杜睿同樣貴為國公,單單是他駙馬的身份,就不是常人能比的。
魏徵長子魏叔玉也被太宗指婚,尚衡山公主,只是尚未完婚,餘下三子叔琬、叔璘、叔瑜,盡皆不曾出仕,這在朝堂之上簡直就是不可想像的,就拿長孫無忌的長子長孫衝來說,年紀輕輕,就已經官拜禮部侍郎,當然像杜睿這樣的,只能是個例外。
和魏叔玉兄弟見過禮,杜睿被引入了魏徵的臥房,再見到魏徵的時候,只見他面色蠟黃,毫無血色,顯然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杜睿看着,不禁暗暗傷感,忙上前,坐於床榻之側,輕聲道:「魏大人,小侄杜睿來訪!」
魏徵緩緩的睜開了眼,眼內一片渾濁,顫聲道:「杜睿!」
說着,嘴角居然露出了一絲笑容,杜睿認識魏徵的時間也不短了,卻很少見過魏徵笑,記得上一次看到魏徵笑,還是在他出征薛延陀大勝歸來的時候。
「承明!」杜睿正想着,魏徵突然開口說話了,只是言語之間有氣無力,「老夫與你先父相較多年,記得你年幼之時,老夫也曾見過,雖然聰慧,卻也並不突出,委實沒想到你居然有今天這般成就!」
杜睿忙道:「大人臥病,還請靜養,小侄也曾學醫,不如讓小侄來看看如何!?」
一旁的魏叔玉見了,登時大喜,杜睿乃是杏林高手,長安城中聞名已久,當年汝南公主和長孫皇后都是在彌留之際被杜睿救了回來,此時見杜睿願意出手一試,不禁大喜過望。
杜睿伸手給魏徵診了脈,脈相虛弱不堪,伴有紊亂之相,又看了魏徵的行狀,緊接着又詢問了魏叔玉,魏徵最近的飲食,果然如他所料,魏徵發病之前,時常噁心乾嘔,厭油膩,食慾差,全身乏力,更兼魏徵雙眼,皮膚發黃,顯然是害了肝病,而且照目前的情形來看,已經到了無藥可醫的地步。
魏徵見杜睿問過之後也不說話,便已經猜到了個大概,卻也不沮喪,反而笑道:「老夫年已六旬,不算早夭,沒什麼可惜的,賢侄不要為難了!」
杜睿忙道:「魏大人說得哪裏話,大人的病雖然看似兇險,實則並無大礙,只需安心調養即可,回頭小侄再給大人開一服健胃的藥,再加以安神之物,便可痊癒了!」
魏徵無力的擺了擺手,道:「生死有命,人力豈能違之,老夫自家的身子,自己知道,叔玉!你且出去,為父有話要對承明說!」
魏叔玉拭淚而去,房內只剩下了杜睿和魏徵兩人,魏徵看着杜睿,半晌才道:「賢侄!你有大才化,可謂舉世無雙,當世之人,無有能居你右者,老夫只盼你能好生輔佐聖上與太子,萬萬不要生了妄念!」
杜睿聞言,心中不但不惱,反而有些悲涼之感,魏徵自家都到了如今的地步,居然還想着國事。
魏徵說着突然嘆道:「老夫年邁,是不能再侍奉聖上了,以銅為鑑可正衣冠,以古為鑑可知興衰,以人為鑑可以明得失,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聖上恐怕早就不想要老夫這面鏡子了!」
第五十二章諫太宗十思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