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沉的話在於江江耳邊久久揮散不去。於江江恍惚地抬了抬眼,正看見頭頂長勢喜人的白杄,葳蕤繁盛,一片沉默的綠意。
「為什麼男人總是能輕描淡寫說着清醒兩個字?」於江江問段沉。
陸予如是,段沉如是。全世界的男人都一樣冷靜清醒嗎?還是說深陷泥沼的從來只有女人?
段沉愣了一下,看着於江江認真的眼神,把原本的答案吞了下去,換上慣常吊兒郎當的笑容,「你現在看上去好失落,要不要我抱抱你?」
「你再不經我允許抱我試試?」於江江咬牙切齒地說。於江江怎麼也沒想到段沉會這樣回答,她瞪着眼睛噎了一下,感覺方才認真體會他的話完全是在侮辱自己,她出離憤怒地瞪了段沉一眼:「神經病!」
於江江越生氣段沉越是高興,笑眯眯地對她說:「那是不是你允許就能抱你?」
於江江笑裏藏刀,反問他:「你看我會不會允許?」
段沉聳聳肩:「以後的事誰說得准呢?」
於江江不屑切了一聲。不再理會段沉,轉身走向別墅,她剛走到別墅門前,還沒按下門鈴,就透過矮矮的柵欄看到正門開了,上次打過照面的饒老的子女正陸陸續續從房子裏出來。
他們看到於江江都有幾分不甘心的表情,大概是想罵她卻又受了點約束。
看着他們走出來,各自開車離開,於江江內心湧起了幾分疑惑。
最後從裏面出來的是饒崔二位老人。大概是聽到了於江江和段沉在門口的爭執聲,看到他們兩個在,也沒有一絲意外的表情。
二位老人先看了看於江江,又看了看段沉,最後用低沉而疲憊的聲音說:「你們進來坐坐吧,我們談談。」
「……」
不用問也不用解釋什麼,於江江已經能清楚地知道這房子裏剛才發生了多可怕的爭吵。直到於江江進去,保姆都沒有整理完,仍在低頭掃着地上的玻璃渣。
和段沉一人坐了一個單人沙發,崔婆婆親自給他們倒了茶。
坐在沙發里的饒老看上去很是疲憊,時不時咳嗽兩聲,聲音喑啞。
「對不住你們倆了,總讓你為我們的事忙。」崔婆婆用濃重的何西方言說着。
於江江看着兩位老人這樣子,鼻頭酸酸的,心裏難受得和扭麻花似的。
「您二老身體還好嗎?別老為這事動氣了。」於江江勸道。
聽着於江江這麼說,饒老喉頭都哽咽了。
「我那幾個孩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就滿足了。」
一旁的段沉一直沒有說話,半晌,他說:「上次我過來,已經勸過他們,可能還是心理上不太能接受,您做了他們幾十年的父親,您應該最能理解。」
饒老深深嘆息了一口氣:「我何嘗不知道?可是我沒有別的選擇。」他回頭深深看了一眼一旁靜靜不說話的崔婆婆,無限感慨地說:「五十幾年了,這是我欠她的。」
一旁的崔婆婆因為這句話紅了眼眶:「城山,五十幾年都過去了,你說我會在乎這麼點東西嗎?」
二老深深對望,同時露出那樣難過的表情。
「五十年的心事,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釋懷,為什麼不能讓我這個半身如入土的人,最後任性一回?」
饒老固執地抬着頭,問着崔婆婆,也問着段沉和於江江。
……
饒城山是在戰爭中出生的,他的童年是在戰火和硝煙中度過的。他從出生就沒有見過父親,他的父親是參過戰的將士,在那樣的年代,他自是沒有機會見他。對童年,他所有的記憶都是跟着母親東躲西藏,為了活命什麼苦什麼累他都受過。
全國正式解放後,父親帶着滿身的勳章回來了,同時也少了一隻手,那隻手永遠留在了戰場上。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中期,我們的國家還在恢復生息階段。戰爭讓這片逶迤廣闊的河山傷痕累累,可大家還是樂觀積極地重建着我們的家園。
不斷增加的人口打破了社會的平衡,為了緩解就業的壓力,國家開始呼籲畢業生們下鄉勞動。
饒城山一直敬佩父親,敬佩他為我們祖國和平所奉獻和犧牲的一切,即使這犧牲中也包含着他。正因為這一份尊敬,他在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