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心劫的方法,據蘇時所知大致有兩種。
其一,修士要能勘破虛妄,同時內心沒有弱點,起碼沒有能夠被天劫利用的弱點,自是可以破解掉此次心劫,畢竟心劫本就是修士問心、煉心的過程,又直指心靈,但人本是複雜之極的生物,特別是修士,殺人奪寶也不少見,能有幾個能真正無愧於心?
其二,修士蠻力破劫,凡是出現的阻礙、恐懼、霍亂、影響內心的根源,只要能將其滅殺掉,心劫自解。但通常能夠出現在心劫里的,都是渡劫修士內心或最留戀、或最懼怕之人;如果是放在心尖上的人,有幾人能做到毫不猶豫的斬殺?而一直害怕恐懼的人,有幾人敢真正動手斬殺?甚至在他們未動手之前,在心底已經給那人貼上了標籤,深信此番不可戰,不能勝,無有生,唯有死!
蘇時還想繼續思考下去,但天劫已不再容他思考,因他發現自己所處的環境突然變了一個,從同師兄一起的木屋,變成了青元宗的漫漫山路,同時他意識里就像是隔了一層紗布一般,明明知道這定然是幻象,不是真實,但又覺得這就是真實。
青元宗這時候熱鬧非凡,不論是外門弟子或是內門弟子臉上都一派喜氣,他拽住一個弟子問,「宗門發生何事了?怎的這般熱鬧?」
「今日穆師兄要同林師姐結為雙修道侶,很多門派都前來觀禮,這日子要是還不熱鬧反倒怪了。」
「穆師兄?哪個穆師兄?」蘇時恍惚了下問道。
「還能是哪個穆師兄?宗門被所有弟子尊崇,稱呼為穆師兄的不就一個?哎,不同你多說了,我也要去觀禮了,你呢?」
我呢?蘇時不知道,但他的腳步已然跟着眾人一起向前。
青元宗主峰大殿,滿目都是一片紅色,紅色的燭台,紅色的地毯,站在地毯之上,一身紅色的新人正手持紅綢彼此相牽。
蘇時怔怔的看着新人禮成,怔怔的看着師兄對身邊少女垂眸淺笑,這兩人多般配,師兄容顏清俊,而師兄身邊的少女卻也絕美,少女一身紅色,但本身模樣顏色極素,眉目清淺,氣質高潔。
沒有人能忽略這兩人,他們二人站在一起,像是再也插不進別人,其他人都覺得這才是神仙眷侶,紛紛上前祝福,他此刻卻定在原地,滿嘴苦澀,如果他們之間再也插不進別人,那麼他呢,他算什麼呢?
蘇時失魂落魄,然後便見師兄在他跟前停步,凝眉,「居然連『恭喜』都不願說麼?往日的師兄弟情誼也是虛假的吧?就像你這人一樣,從上到下,沒一處不虛偽不做作。」
「不該如此啊,怎會……」蘇時眼裏的迷茫愈加深重了些。
「不該如何?是不該同師兄說恭喜呢,還是今日你想要師兄結契的人是師弟你?」『穆朝華』發出一聲嗤笑,目光如利劍一般穿透人心,「你看看你,可有哪裏配得上我?天賦、相貌、家世?平日多看你一眼我都不願,你還不如早早死了,免得面對世人責罵,就算你勉強活着,也不過一人踽踽獨行,孤獨終老,在渡劫期天劫降臨之時,仍舊躲不過去,何苦在這裏礙眼?」
蘇時退後了一步,身邊無數的修士這時候才像是注意到他,嗤笑謾罵,千夫所指,都在說他如何如何不堪,如何如何不自量力,他不在乎這些,但他在乎的那人卻已悠然轉身,攜美飄然遠去了!
他配得上麼?凡人可能配的上仙人麼?污泥可能夠得上白雲麼?猴子能撈到月亮麼?所以他當然配不上師兄。
蘇時突然很累,一直以來的堅持,努力,追趕就像是虛幻的迷夢一樣,他就像突然長大了,再也沒有心力去堅持、去追趕了,他似乎沒必要繼續留下來,也無人需要他留下來,他跌跌撞撞的下山,山路漫長逶迤,他卻且行且歌,且歌且笑,且笑且遠,好笑麼?或許!可悲麼?或許!只是從此這蒼茫可笑的世上,再無人他欲執手,也再無人他欲白頭了。
這之後的歲月也確實如師兄所言,他煢煢獨立,形影相弔,在這世上無人牽掛他,他也不憂心別人,平日裏不吃不喝,不言不語,每次走到小路盡頭,前方再沒有路的時候,他便停下腳步,已經走到盡頭了,前方再沒有路了,他已無路可走,無人相伴,不停下來還能如何呢?他會哭會笑,渾身狼狽,但再無人在意他是不是平安喜樂了。
不,他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