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莊十三臉色發白,渾身冷汗,似是陷入無法形容的絕望當中,姬姒慢慢閉上了嘴。
甦醒前世的記憶後,她也曾想過,也不知莊十三後來知不知道她已經死了,而且還是以那麼慘烈的方式被他母親害死的?如何當時他知道了,他會如何呢?
只是那時侯,這個念頭每一次浮現後,姬姒都會覺得沒意思。因為莊十三是那麼孝順,他把他的母親看得那麼重,便是心愛的女人被母親殺了又能怎樣,難道他還能報復回來不成?
直到這一刻,她看到莊十三一臉灰敗,滿眼傷痛,姬姒不由想道:不管如何,前一世的她,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至少莊十三還是真心為她的死而傷痛的。
說實在的,前世的記憶到了如今,其實已經淡得差不多了。姬姒看到一臉痛苦的莊十三,她自己反倒是雲淡風輕的一笑,在一側低聲安慰起來,「都是夢中的事,沒有必要去在意了。」
莊十三的唇顫了好一會,才聲音嘶啞地說道:「不,不是。」轉眼他又說道:「也不知怎的,此刻聽了你這番話,我這心絞痛得厲害。」
姬姒沒有說話。
又過了一會,莊十三慢慢站了起來,他神態木然地看了姬姒一會,突然問道:「所以夢醒之後,你就只想離我遠遠的,永生永世都不再有交集才好?」說着說着,他的聲音乾澀得發不出聲音來了。
姬姒點頭,她輕聲說道:「是啊,做過那樣的噩夢,我怎麼還敢把一生的幸福寄托在你的身上?」轉眼,姬姒又頑笑似地低語道:「其實,你母親如此疼重你,你便是要喜歡,最好還是喜歡一個你母親也能接受的女子吧。」
莊十三的唇瓣緊緊抿成了一線。
過了一會,他低語道:「這次事後。我會把她送回荊縣!」
見到姬姒猛然抬頭,一臉詫異地看向自己,那表情,竟是完全不相信自己會有這樣的決斷似的。莊十三慘然一笑,他喃喃說道:「我只是,有些不知道怎麼面對她了。」
這一次姬姒依舊沒有回話。
兩人相對沉默了一會後,莊十三突然轉身離去。
他走得很慢,腳步顯得很沉重。那向來筆直的身影也帶上了幾分佝僂,竟像一下子老了十幾歲似的。
姬姒一直目送着莊十三離去。
許久許久後,姬姒才垂下眸來,她剛剛轉身,一個謝氏部曲來到她身後,低聲說道:「夫人,潁川陳氏的陳四郎來了。」
陳四郎?這個郎君卻是幫助過姬姒兩次的,姬姒對他頗為感激。當下,姬姒清聲說道:「有請。」
陳四郎來得很快,做為一百士族的後起俊彥之一。陳四郎雖然長相才情不如張賀之,可他處事決事上表現出的睿智,卻完全超過了張賀之。王謝之外,他也是深得年輕郎君們信服的領袖之一。
陳四郎面目只是俊秀,可他眼神瑩潤笑容可親,極是讓人產生好感。他大步走入花園中後,一眼看到姬姒,陳四郎便停下腳步。
朝着姬姒打量了一會,陳四郎才再次提步。
一直走到姬姒面前,陳四郎突然朝着姬姒深深一拜!
姬姒剛要還禮。陳四郎已經輕聲說道:「姬夫人對我們十三個家族的深恩,我等一直銘記於心!」
說完後,他在姬姒對面的榻上施施然坐好。
見到這人盯着自己的眼神頗為深邃,姬姒抿了一口茶。輕聲說道:「不知四郎前來可有賜教?」
陳四郎也慢慢喝了一會茶,才斟酌字句地說道:「知道十八郎不在建康後,在下擔心夫人一時進退失措,便冒昧前來。」
姬姒連忙站起,她朝着陳四郎福了福,感激地說道:「多謝。」
陳四郎還了她一禮。繼續說道:「那袁氏此次針對夫人,是做了十全準備的。不但你荊縣的舊仆全被她扣在手中,便是那些年與夫人有過交際的荊縣故人,此刻也在袁氏掌控當中。聽說夫人以前有個奶母?現在那母女倆亦在袁氏手中!」
聽到鄭氏和鄭宓也在袁嫻手中,姬姒的臉色終於變了!
陳四郎凝視着她,見狀又道:「不但把夫人奶大的奶母已被袁氏控制,聽說夫人的父親曾經有過幾房妾室?現在那些妾室,和一些被夫人當年放走的老僕也都被袁氏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