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枷鎖墜着他迅速下降,水壓擠壓着胸口,扼住了呼吸,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四肢的掙扎越來越慢。
這就是死嗎?
某一刻,他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無驚亦無悲,只有淡淡的空茫,哦,這就是死啊。
船中一片混亂,忠僕嘶吼着也跳入水中,押解之人悻悻地罵娘,其他船客壓抑地低呼。
不堪忍受流刑的犯人投水自盡也屬平常,押解的人明顯沒有興趣下水救他,等了一陣不見人露出水面後,便撒手不管了。
他如陷進一個幻境。
七彩光芒籠在他的周身,纏在他的腰上,他如被一雙溫暖的手臂擁抱着,緩緩上浮,上浮,身上的枷鎖漸漸脫落,細膩柔軟的觸感印在他的唇上,清芬的氣流湧進他的肺腑,他恍恍惚惚睜開眼,仿佛看到一張極之美麗的女子容顏,女子說:「不要輕易赴死,想想你兄長對你說的話。」
他嘴唇微張,想問她你是誰,卻暈了過去。
醒來時,已在一片汀渚上,他的巨人僕從就在身邊。
巨人僕從告訴他,因為水流湍急,自己久尋不到人,還以為主人真的凶多吉少了。是一道彩虹把他引到這裏來的,當時那道七彩光芒就繞在主人身上。
忠僕非常激動,覺得這是神跡降臨,神跡如此眷顧他的主人,定然因為他的主人非同常人。
那麼有學問有見識的人怎會是尋常人呢?
聽着忠僕的話,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一陣陣神思恍惚。
汀渚上竹林茂盛,中間搭建着一座竹屋,不知道是誰家的外宅。他們暫時住下,他腿疾嚴重,常常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覺,一雙腿是徹底報廢了。
深重的創痛摧殘着他的心志,最難過的時候,他拼命地捶打着自己的腿,發出困獸般的嘶嚎,這樣活着,生不如死,有什麼意義,還有什麼意義?
趁忠僕去給他尋藥的時候,他掙扎着爬到水邊,再次萌生了棄世的念頭。
彩虹出現。
他的腦中響起一道清冽嚴肅的聲音:為什麼不好好活着,又要尋死?
他近乎低吼,「我現在這個樣子,已經成了廢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還有什麼意思!」
他死命地捶打着地面,捶打着自己的腿,長期壓抑的情緒驟然爆發,他像一頭在風雨中絕望哀嚎的孤狼。
女聲道:你不是廢人,你是我選中的人。
還未等他對此話做出什麼反應,彩光如一道絢麗的綢帶纏住了他,女子的唇吻上他的唇,女子的手伸進的他的衣襟,靈動的手指在他身上彈奏逡巡,燃起蓬勃的盛焰。他的身體微微戰慄着,痛楚和渴望,歡悅和激情,化為一種難以想像的瘋狂。他從不知道自己還可以這樣瘋狂,隨着她的動作,激情如一道澎湃的海浪,貫穿了兩個人的身心。
靈魂都在顫抖。
「你是誰?」極致的纏綿中,他沙啞地問她。
「選中你的人。」女子輕俏地笑着,吻了吻他的左右眼皮,「你的眼睛真好看,像含着明月的水,」吻緩緩向下,帶着難以言喻的蠱惑,直吻到他的要命處,他不禁倒吸一口氣,壓抑地低吟一聲,身體繃緊,微微痙攣,女子瞄着他雄起的某部分,意有所指地微笑,「現在還說自己是廢人嗎?」
他臉上浮起一層潮紅,可是他被取悅了,深深地被取悅了,他抓住了她的肩,眼中迸發出野獸般的光芒,翻身把她壓在身下,開始新一輪的放縱。
再醒來時,他已身在屋中,仿佛那席天幕地的糾纏只是一場夢。
僕從回來了,給他帶來了緩解疼痛的藥材,還試着給他做可以滾動的輪椅。
他常常望着汀渚外的那片水域,之前眸中的灰暗死寂仿佛已經慢慢消融,漸漸漾起一種無法言傳的繾綣柔情。
再見時,輪椅已經做成,他的身體差不多也已恢復,他沒有忘記兄長的囑咐,正準備離開這裏。
他說:「我就要離開這裏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
「虹,」她說,「我是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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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瞳走出藍衣男子的夢境。
厘乘神情恍惚,手撐着頭,河水拂着他的衣袖,宛如一幅意蘊悠遠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