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瞳以為那聲驚叫是自己發出的,其實不是,是松鴉。
但她同樣心神顫顫。
床上那人土坷垃似的男人面孔並不是她受驚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男人閉着雙目,一隻說不出的詭艷蝴蝶就盤踞在他的眉目間。
再仔細看,不,那不是蝴蝶,那只是一幅色澤艷麗的蝴蝶圖案。
圖案以鼻樑為蝶腹勾勒出花紋圖樣,然後對稱地向兩邊描繪出繁複斑斕的蝶翅,觸鬚蔓延到額心向兩旁蜷曲分開,蝶翅覆蓋了眉目臉頰,最讓人驚悚的是,蝶翅中間嵌着兩顆藍幽幽的眼球,恰落在男人的眉毛上,像兩顆清透淺藍的琉璃珠,的此刻正幽幽地看着她……
與她對視的那一刻,她甚至還「看」到一副詭異至極的畫面:男人把眼球放到桌上,眼球上還奇怪地搭配着些許眼帘,眼帘上睫毛歷歷……男人毫無障礙地對着眼球在自己的眉宇間勾勒描繪,簡直比照鏡子還方便……
那感覺,就像眼球在做夢……
流瞳頓時一激靈,急忙便向後飛去,背上密密地浸出一層冷汗。
尼瑪,還讓不讓人活了,到處都是這種嚇神的鬼東西!
肜淵抬手接住她,下意識地把她護在懷中,抬眼看了看床上,低聲道:「無事,不是他的。」
流瞳還沒醒悟過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便見他袖子一揮,兩隻眼球骨碌碌地滾到地上,漆黑的瞳仁無聲地斜睨着他們。
看上去更嚇人了,流瞳兩股戰戰,在與眼球君目光交匯的一瞬間,她又「接收」到一副畫面:
密閉的房間內,男人一隻眼睛頂在額間,另一隻眼睛印在手心,額間的眼睛隨着頭的轉動環視房子上方,手心的眼睛隨着手的揮動環視着房子下方……
然後一個認知浮進她的腦海,這是男人在查看邪祟時的場景……
查看完畢後,男人出門,兩隻眼睛就掛在脖子裏……如果單看脖子以上,倒還算個正常的盲人青年,可如果往下看的話……
流瞳登時長了一身毛。
肜淵面無表情地與眼球對視,眼球兄默默地閉上了眼睛,似乎不屑一顧。肜淵在床前憑空一抹,一幕色澤流動的幻境畫面便浮現在眼前……
幻境中是一名人身魚尾的美麗少女在清澈的湖水中戲水的情景……
肜淵:「是渤海龍公主的轉世。」
流瞳看看幻境又看看床上的人,看看床上的人又看看幻境,深感這個人世的不可捉摸……
肜淵在男人的枕下摸出一張羊皮紙,紙上畫着日月星辰和巫師青年的畫像,肜淵道:「看來正是這紙讓他陷入了昏睡,和你枕下的絲帕如出一轍。」
眼球兄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帘,目光幽幽地望着床上的人,乍一看去,竟有幾分柔情繾綣。
流瞳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
她很想看看這對眼球兄是怎麼回事。
她忍着滿心的詭異把眼球拾起放到桌上,然後對着它們輕輕哼唱。輕柔美妙的旋律響起,如午後沙灘上溫柔起伏的海浪,如夏夜帶着月光清香的晚風,如黃昏時最後一抹溫暖的霞光,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神迷醉。
房間靜謐無聲,藍色眼球緩緩垂下眼帘。
無形的神識如一張蛛網,緩緩籠住一個夢。
少年帶着貓走過一條僻靜的街道,街上的算命瞎子籠着袖子坐在攤子後慢吞吞地說:「快回家看看吧。」
在少年身邊白貓的記憶里,上一次瞎子對少年這麼說的時候,是少年的祖父去世的時候。
那時候少年還沒有盲,還懷揣着一個當神箭手的夢,每日裏都在勁頭十足地練習射箭。
少年的祖父發現了少年射箭的天賦,拼命地攢錢想讓少年可以拜一個名師,也為少年日後博一條出路。
但是這些錢後來被少年的父親和繼母粗暴地奪了去,說家中的小酒館生意不景氣,要貼補小酒館。
嘖,這些愚蠢的人類,懶洋洋的白貓心中鄙夷地想。
相依為命的祖父離去,夢想生生地被掐斷,白貓不知道這對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是怎樣的打擊,總之之後少年便活得很不像個樣子,不人不鬼,像一抹流離失所慘澹無依的孤魂。
當瞎子說出讓少年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