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中佐那老老實實,勤勤懇懇的臉上,有一種令人滿意的忠厚,可靠的欣喜,憨憨的表情,讓近衛大將凝視了片刻。
「嗯,可是,你們為什麼會這樣?沒有長官的命令就擅自撤退是要被槍斃的!」大將威嚴地揚起下巴,目光凜然。
「將軍!上邊要我們立刻解散部分官兵,騰出武器彈藥,然後,集中精銳去戰鬥,」清水不愧為參加過東京藝術學校培訓中心的學員,表情豐富而坦然。
大將猶豫了下,擺擺手,帶領警衛部隊向京都城奔去。
「哼!」看着大將那威風凜凜的背影,清水中佐陰險地偷笑起來:「都是你們這些人,為了自己的名聲,功勳,把千千萬萬的普通日本人都拖進了戰爭的旋渦,現在想逃?沒那麼容易。」
至於大將和他的警衛部隊未來的命運如何,清水中佐不去想像了。他能夠做的就是這麼多,在他的身邊,只有三個目瞪口呆的士兵,都是他的同鄉,準備一起回到老家去的。
「喂,你為什麼要欺騙他們?」本庄田九,仰望着身材魁梧,外貌上很特殊的清水。
「不為什麼。」清水嘆息着,「我們沒事兒了,把武器彈藥就隨便丟棄這兒吧,如果中國人有興趣,就讓他們來拿,沒有的話,就這麼漚成泥土,反正,我再也不想拿槍了。」
「是啊是啊,我們也不想打仗!活着多好啊。」
說着,四人就扔掉了一切武器,唱着歌兒向這南面的一個村莊走去,道路上,都是解散的日本官兵,有的將帽子歪斜甚至顛倒地戴着,有的乾脆將軍裝剝掉,拿在手裏。
「血色籠罩過的泥土,曾經有鐵騎耕耘,京都的郊外,鮮花芬芳,蜜蜂一群群地飛來,在快樂地舞蹈。屍體成堆的地方,水稻已經沉甸甸地飄香。」
「輝煌的宮殿,在窮人的夢中閃爍,骯髒的衣裳,冰涼的蓆子,醜陋的女人,就是京城郊外的洞房。」
感傷的歌聲,從潰散的日本軍人的群落里斷斷續續地,很艱難蒼涼地傳揚出來,然後,越來越小,直到消逝。
近衛大將是貴族,高高在上,自然不會有普通日本士兵和民眾的那種淒涼感慨,奮勇的馬蹄聲,有節奏的顛簸,散亂的日本軍隊,都讓大將心急如焚。
「快,快,立刻趕到城中去,城裏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路上,不斷有大群的日本官兵目光迷離地看着這群騎兵飛速地向城中趕,他們荷槍實彈的樣子,與大背景顯得格格不入。
「他們誰呀?」
「誰知道,一群傻十三!」
近衛大將也沒有能夠預測出自己和部下的親信被這群看似草菅一般的士兵給「問候」了,而是飛速地向前趕。
泥濘的道路,松松垮垮的人群,驚異的目光,不再有尊敬和崇拜,絕望和沮喪,甚至是解脫般的情緒,瀰漫在道路上,人群的歌聲,還有哭泣聲,都在混雜。
「閃開,閃開!」兩名親信的騎兵非常憤怒地呼喊着:「這是司令官閣下,是大將!」
官兵們唰的一聲,都被震驚了,面面相覷。
於是,前面被堵塞的地方,很快就閃開了一條道路。一`些被士兵們私自拖往家裏的軍需品,車輛,則被遺棄到了路上,士兵們慌忙隱藏到隊伍中。
大將終於走了出來,他不得不憤怒了:「是誰讓你們解散的?」
「是上頭!」
「誰?」
「好象是橫山將軍。」
「橫山?」大將大吃一驚,本來,碰見了清水中佐的時候,他還以為是這一帶的少數日本官兵因為缺乏戰鬥力被橫山解散了,現在,一路行來十餘里,到處都是松松垮垮的日兵,看樣子,不是戰略考慮,而是整個京城的陣地體系都崩潰了!
敏感的大將停住了馬,向着更遠處眺望,然後將望遠鏡子掃描着更遠處,不錯,還有更多的日本官兵,從工事裏散漫地走了出來,將武器彈藥打包,然後三三兩兩向最近的道路上匯集。
「難道橫山司令官投降中國軍隊了?」大將懷疑地到了極點,終於問。
一名士兵見大將那種苦思苦想的可憐勁兒,說:「是的,中國軍隊已經佔領了城市,橫山司令官投降了,要我們都繳納出武器,然後自動地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