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柳蔚虹輕步走到柳老爺子身邊,恭謹地問候道。
「嗯。回來了?」
柳老爺子壽眉低垂,面上看不出任何異樣,仍與往常一般,威嚴中透出慈和。
柳蔚虹應了聲「是」半晌,才看到柳老爺子將棋書放到一邊,開始收拾殘局。
「來,趁着還沒到晚飯的時候,陪我下一局。」
柳老爺子指了指石桌對面的位子。
此時日近西山,彩霞滿天,小小的亭子裏光線已不是那麼充足。柳蔚虹暗暗咬唇,答應着坐了下來。
她還是摸不清老爺子的心思。但憑着直覺,好像……爺爺並不如何生氣?
這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他們祖孫下圍棋,素來是柳蔚虹執黑,老爺子執白。按照圍棋規矩,執黑者先行,總歸是佔了些許便宜。從小老爺子帶着她下棋,便是如此,慢慢變成了定式。
這些年,柳老爺子已鮮有下圍棋的時候,多是下象棋。因為圍棋更費精神,保健醫生認為這對老爺子的健康沒有好處,建議老爺子少下圍棋。可是今天,柳老爺子卻拿出棋譜自個擺起陣來。
柳蔚虹不知爺爺這舉動里蘊含着什麼深意,但既然受命對弈,盡力應付就是了。
儘管柳蔚虹先下,但十數手之後,先手優勢已經漸漸消失。柳老爺子老而彌姜,下法穩健有力,步步緊逼。再過十餘手,優勢已轉到了柳老爺子這邊。
柳蔚虹沒有急着挽回頹勢,思索片刻,認真觀察棋盤局勢後,才謹慎地再下一子。
往下,她的應棋速度便愈發慢了。有時,要好幾分鐘才下一着。
柳老爺子也不催促她。下至一百餘手。戰況漸趨緊迫。就在黑子看似形勢危急時,柳蔚虹終於找到了突破口,連連吃了老爺子好幾處白子,突出重圍。
柳老爺子微微頷首。銳目半眯,並沒有為棋盤上突然間的大變化而感到驚訝。他再拈起一子,穩穩地拈在柳蔚虹整塊黑子的一角,形勢頓時又起了改變。
柳蔚虹感到更加吃力了。看來,整局棋的大勢還是在老爺子的掌握之中,自己認為的奇兵,暫時還是沒法起到決定性的作用。無法翻盤逆襲成功。
她再下了兩着,被吃掉的黑子卻越來越多。隨着柳老爺子幾處妙手落下,柳蔚虹的黑子完全陷入困局。她搖了搖頭,嘆氣說:「爺爺,我認輸了。」
「嗯?」
柳老爺子挑了挑雪白的雙眉,嘴邊隱現一絲笑紋。
「這麼容易就認輸了?」他隨手拈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中〗央。「你看,這裏不是還有救嗎?」
「啊……剛才沒想到。」柳蔚虹一看。也懊悔不已。「看漏了看漏了……」
柳老爺子作勢要起身,她忙走過去攙扶。
「走吧,先吃晚飯再說。」
柳老爺子側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依然腫起的臉頰上停留了一秒,旋即沉下臉移開了眼睛,倒是沒說什麼。
柳蔚虹情知爺爺肯定能猜出是父親動了手,只是當着孫女兒的面,他不想說兒子不好。
但柳老太太卻不像老爺子那麼沉得住氣,一見了柳蔚虹臉頰嘴角的傷痕,登時便炸了起來。
「不行,我要問問你爸爸,這是怎麼回事!」柳老太太氣得飯也不吃了,一摔碗就要進屋打電話。「不就是發表了篇文章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再怎麼也不能打薇薇呀!」
柳老太太能不氣嗎?
柳蔚虹從七歲起,就在她膝下長大,可以說是柳老太太晚年最大的慰藉。其他的孫子孫女們,都沒有柳蔚虹和她來得親。
看着自己一手拉扯大的乖孫女,被她父親打得臉都腫起老高,柳老太太這口氣很順得下去才怪呢!
「薇薇。我告訴你,下學期你別回南都了!奶奶讓人給你辦轉學手續,你回京城來讀首都大學!我絕不會再讓你爸爸再動你半根指頭!」
柳老太太發起威來,那氣勢也非同小可。想當年,柳老太太也是鐵娘子一枚,一手匣子槍打得賊准,幹掉過不少鬼子。多年來養尊處優的生活,讓老太太的霸氣漸漸收斂了不少,可這次卻一下子都被激出來了。
柳蔚虹忙不迭過去安撫奶奶,一再表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