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潯見父親渾身直發抖,額頭和脖頸上都青筋迸起,胸口更是劇烈的起伏着,知道他這是氣得狠了,忙給他輕撫胸口順起氣來:「爹爹別生氣,別生氣,您還有潯兒,潯兒會永遠陪着爹爹的……」
心裏則在暗嘆,讓父親一時間要接受一母同胞,向來感情都很好的弟弟竟是這樣一個口蜜腹劍,心腸歹毒之人,也的確太難為他了,可不痛這一時,他就得繼續被簡君平蒙蔽下去,指不定什麼時候便重蹈前世的覆轍了,她縱再心痛,也只能狠下心腸了。
女兒的言語和動作讓簡君安心裏稍稍好受了一些,卻仍難以接受何媽媽的話,不過怕嚇着女兒,到底還是一連深吸幾口氣,將心裏的怒火強壓了下去,欲繼續問何媽媽話。
簡潯卻已趕在他之前開了口:「何媽媽你說什麼呢,二叔那麼疼我,怎麼可能害我,而且他真要害我,何不直接殺了我,一了百了,又怎麼可能只是讓你們騙我出府幾日,幾日後又再送我回去?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啊?」
「就是!」簡君安一時也顧不得去想女兒才不到五歲,就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立刻附和道:「凡事總有目的和動機,二弟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你們今日若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休怪我不客氣!」
何媽媽忙道:「奴婢不敢欺瞞大爺和小姐,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二爺何以會這麼做,只那日恍惚聽二夫人與心腹左右說了一句,『潯姐兒如今就是大哥的命,一旦得知潯姐兒不見了,大哥病情勢必會加重,等潯姐兒找回來後,就算僥倖保住了命,以後也休想再娶妻生子了,這爵位和家產將來不是我兒子的,還能是誰的?』,想來這便是二爺的目的和動機了……大爺別生氣,奴婢真一個字也沒有撒謊,只求大爺能饒奴婢們一條賤命。」說完,搗蒜般磕起頭來。
簡君安怒到極點,痛到極點,反而冷靜了下來:「你有沒有撒謊,我回去後自會一一求證的,若你說的是真的便罷了,若是假的,我一定會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心裏卻已是信了何媽媽的話,二弟打小兒便樣樣都比他強,打父親那年在戰場上斷了腿回京賦閒在家後,整個崇安侯府更是靠着他一力支撐,才至今沒有沒落,卻因為比他晚生了兩年,便只能屈居他之下,永遠做不了世子,連帶他的子孫後代也得漸漸成為侯府的旁支,與嫡枝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長此以往,他豈能甘心?
便他甘心,弟妹也能甘心嗎?
都說女人一旦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一心都在家和孩子上,其他一切人一切事都得靠後了,其實男人又何嘗不是一樣。
就好比他自己,寧可自己受天大的委屈,也捨不得讓潯兒受絲毫委屈,但有一分能力,也想將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二弟待沫姐兒的心自然也是一樣,那他背地裏暗算自己父女,也就不足為奇了,兄長與侄女兒再親,還能親得過自己的枕邊人和骨肉不成!
思及此,簡君安的拳頭攥得更緊了。
他自問這麼多年來,從沒有任何對不起二弟的地方,因為自己夫婦不善當家理事,府內府外的重擔都只能壓在二弟和弟妹身上,還對他們夫婦諸多愧疚,一早就與亡妻說過,將來分家時,除了祭田和永業田,其餘家產七成都給二弟,他們只留三成即可,就算二弟也是嫡子,這樣分家產的方式自大鄴開國以來,也是絕無僅有的,且這話他不只與亡妻說過,還曾公然與父親說過,就不信二弟沒聽到過一絲半點風聲。
更不必說他素日待二弟的那些好和對沫姐兒的視如己出,如今就為了區區一個爵位,他便這樣背後捅他們父女的刀子,他難道就沒想過,萬一出了什麼意外,潯姐兒就有可能回不來,或是他就有可能一命嗚呼了?他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好半晌,簡君安方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來兩個字:「出去!」
何媽媽先還沒反應過來簡君安這是在讓她出去,還是簡潯說了一句:「媽媽沒聽見爹爹的話,快出去罷!」又沖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何媽媽方如蒙大赦般應了一聲「是」,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與何大有相互攙扶着,又回了後面的馬車。
好在大家都知道簡君安連日來心情都不好,何媽媽與何大有此番又的確犯了錯,被罵了罰了也不足為奇,倒也沒引起大家的懷疑。
第三十六回悲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