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半的時候,頭頂白熾燈的燈絲閃了一下,突然暗滅。
蘇景嚇得捂着頭「啊——」的尖叫一聲,半晌,死一般寧靜的資料庫里只迴蕩着她自己的聲音。
蘇景仍舊一手抱頭,用另一手慢慢的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明。
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她才恍然想起,9點半是大樓切斷總電源的時間。除了備用電梯和緊急照明,其他地方的電路都會被切斷。
蘇景平常再怎么女漢子,也終究是個女人,一個人被關在這種陰森森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嚇都要嚇哭了。嘴裏念着「爸爸」「媽媽」「我不怕、我不怕」,越念越害怕,越念越帶了哭腔。
這個時候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簡直不亞於午夜凶鈴。
蘇景「啊」了一聲,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看清來電號碼,她卻有種謎之慶幸。
慢慢的摸着屏幕解鎖,接通了,電話那端,男人倒是有一絲蹊蹺:「今天終於接了?」
「……」蘇景咬着唇,不知道說什麼,這個時候一個活人的聲音都可以給她最大的慰藉。
「怎麼了,傻了?」秦世錦繼續問。
蘇景抖抖索索的握着手機,盯着發光的屏幕上跳動的時間。
「喂,你該不會只是不小心碰到才接聽的吧?喂,餵?」
秦世錦「餵」了幾聲,眼看着就要失去耐心掛掉,蘇景趕忙對着電話里說:「誰叫『餵』了……」
秦世錦愣了一愣。
聽這聲音,確實是那女猴子的,只是,聲音有點變調,好像……帶着哭腔?
「喂,野猴子,你怎麼了?」
「你媽沒教過你啊,不是『餵』,就是『野猴子』,人家有名字的好不好?」
即使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秦世錦這廝的聲音,永遠有讓她炸毛的潛力。
秦世錦不屑的笑了一聲:「那行,良家少女,告訴我,你剛才在哭什麼?」
蘇景本來想說「誰哭了」,可現在真不是她打腫臉充胖子的時候,於是斷斷續續把她被關在電視台資料庫的事告訴了秦世錦。
秦世錦聽完後想了一會兒:「哪個電視台?長江路那個?」
蘇景「嗯」了一聲。
他說:「那你等着啊。」就掛了電話。
蘇景想叫句「等等」都來不及。
空曠,黑暗的空間,一靜下來,就讓人從心底磣得慌。
聽秦世錦口氣,似乎要過來,不然他幹嘛問地址?可蘇景又不太肯定,畢竟那是個只用下半身思考的雄性動物,說不定半途中哪個美女一通電話,他就臨時改道了。
蘇景腦子中根深蒂固的,是以前秦世錦開着寶馬七囂張至極的停在她們宿舍樓下等張瑤的情景,還有那次在官邸包廂,他讓那個日本妹坐自己腿上的畫面。
想着想着,手機又響了,還是秦世錦打來的。
他說:「我忘了問,長江路走哪條路近啊?我現在在世紀花園。」
蘇景翻了個白眼,剛想罵他「白痴」,從手機背景音里,隱約聽到車上導航的語音。是啊,他那麼貴的車,肯定有導航啊,那他打電話來……
腦子缺根筋的蘇景這會兒也開竅了,他是怕自己一個人害怕,故意找話陪她聊天的。
於是耐心的把自己平常坐公交車的路線告訴他,兩個人又談天說地的,瞎扯了一些有的沒的。秦世錦還是那口氣,動不動就說她見識少,品味低,蘇景仿佛也習慣了他的奚落,偶爾毒舌一兩句,也能把男人氣得半晌不吭聲。
但他真的不吭聲了,害怕的還是蘇景,生怕他一個生氣就把電話掛了。這時候通話中的手機是她唯一的寄託。她覺得自己從來沒這麼好耐心過,心平氣和的陪一個直男癌重度患者聊了半天。
直到她背靠着的鐵門上傳來「哐哐」的拍打聲,男人的聲音同時從手機和空氣里一起傳來:「喂,野猴子,你在不在裏面?」
從走廊上傳來的他的聲音稍顯空洞,還帶着回音。
蘇景馬上從地上爬起來,但是坐得太久腿麻了,一個沒站穩「哎呦」一聲傳了出去。
秦世錦貼着門又問了一句:「你怎麼了?被小鬼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