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在窗戶上的時候,黎湘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她身在白色的單人病房,手背上插着輸液針,空氣里是熟悉的醫院的味道。
司萍正站在床尾,低着頭從保溫壺裏把湯盛出來。
黎湘靜靜地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喊了一聲:「萍姨。償」
司萍一下子抬起頭來,見她醒了,眼神里分明閃過一絲沉痛,隨後才淡淡笑了笑,「醒了啊,醫生也說你該醒了,我剛好把湯盛出來,準備涼一涼給你喝呢。」
黎湘安安靜靜地躺着,身體仿佛不是自己的,虛軟得像一團蒸汽。
「萍姨。」她轉頭看了看窗外的陽光,才又低低開口,「今天是十八號嗎?」
司萍頓了頓,回答道:「十九號了。你高燒昏睡了兩天。」
黎湘漆黑的眸子裏被陽光映出來的那絲光亮,忽然就黯淡了下來,沉沉融入她眸子裏無盡的漆黑。
司萍端着湯碗走到她身邊,這才又低聲道:「來,先喝湯吧。」
黎湘緩緩閉上了眼睛,「萍姨,對不起,我不想喝。」
司萍看着她掩藏在鎮靜神情下的蒼白臉色,心裏不由得嘆息了一聲,好一會兒才又開口道:「黎湘,你們都還年輕,不要太傷心。」
黎湘臉上倒真是看不出什麼傷心,她只是緊閉着眼睛,依舊是平常安靜的模樣,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
病房外,站在門口看着這一幕的思唯猛地收回視線,退到對面的牆上,控制不住地靠着牆緩緩滑坐到地上,將臉埋在膝蓋里低低地哭了出來。
司萍看着黎湘的模樣,也不忍心再打擾她,將東西放在床頭,轉身走出病房,卻一眼就看到了病房外的思唯。
「你這孩子在這裏哭什麼?」司萍連忙上前將思唯拉了起來,「回頭黎湘聽到看到,不是又招惹她哭嗎?」
思唯卻根本控制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萍姨,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前天晚上在車庫裏拉着她不讓她走,還打了她兩個耳光……她不會發燒的……孩子也不會……」
「好了好了。」司萍連忙拍着她的背低聲道,「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你把責任往自己頭上攬也沒用。孩子才十幾周,黎湘自己體質也弱,發高燒這回事誰也預料不到……醫生也說了是自然流產,你又何必這麼自責?」
「是我的錯……」思唯低低地嗚咽起來,「就是我的錯……」
病房裏,原本安安靜靜躺着的黎湘忽然睜開了眼睛。
她仿佛是聽到了哭聲,低低的,細細的,不知道為什麼而哭的。
她睜着眼睛盯着天花看了許久,哭聲也仿佛一直縈繞着,始終連綿不絕。
「不要哭了。」她忽然開口說。
然而病房裏並沒有其他人,除了她自己,再沒有任何人聽到她說的話。
「不要哭了。」黎湘卻又重複了一遍,「走了就走了吧,沒什麼好哭的。」
……
當天夜裏,思唯收拾行李連夜飛往了英國,而宋衍則帶了一碗魚片粥來醫院看黎湘。
黎湘原本昏昏沉沉地睡着,聽到動靜睜開眼睛,忽然就聞見了熟悉的香味。
「好香啊。」她似乎一下就清醒了過來,看着站在床尾的宋衍,「是不是牛記的粥?」
宋衍看着她,有些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是啊,要吃嗎?」
「要啊要啊。」黎湘連連回答着,就要坐起身來,宋衍連忙上前扶了她一把。
「幹嘛啊你?」黎湘坐起來,有些嫌棄地拿開他的手,「我又不是快死了,幹嘛這麼緊張?」
「呸呸。」宋衍臉色沉了下來,「有你這麼胡說八道的嗎?」
黎湘笑着從他手裏接過還熱着的粥來,只吃了一口便覺得全身都舒暢起來,「嗯,好香啊,他們家的粥最好吃了……這一天我可就指着這口粥了。」
宋衍坐在旁邊看着她一口一口地撥着粥吃,才又開口:「那我每天帶一壺來看你。」
「你這是咒我常駐醫院咯?」黎湘偏頭看了他一眼,「醫生都說我過兩天就能出院了,什麼每天!」
宋衍連忙舉手投降,「好好好,是我說錯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