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龍一露面,說話聲音並不算多麼洪亮,但激鬥眾人卻如聞號令一般,陸續住手。盧龍說你們不要陷我於不忠不義,還是趕緊退去吧——「否則盧某便自行了斷,免得污了平生之名!」
這一下子,紀郢等人全都傻了,進也不是,退又不甘,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張祿那邊戰團也停了手。危機解除,商伏允不禁長舒了一口氣,隨即面露得色:「謀劫欽犯,乃是誅三族的大罪!而且盧將軍並不需要汝等救援哪,哈哈哈哈~~還不束手就擒,或能留下個全屍!」
張祿聽得心頭火起,當下眉毛一挑,右手攥緊劍柄,肩頭微微一顫——「刷」的一聲,直接一劍就從下方撂起,直取商伏允的胸腹之間。商伏允大吃一驚:不是盧龍以死相挾,要你們罷手的嗎?難道你不顧盧龍的死活了不成?!
張祿心裏說,盧龍的死活關我屁事啊!此行任務目的是要救出盧龍,但是眼瞧着完不成啦,左右反正是敗,我先劈了你丫再說——就瞧不慣你那種得意洋洋的噁心表情!
商伏允才剛舒了一口氣,只當大難消弭,所以對張祿這暴起一劍是毫無防備,眼瞧着劍光逼來,本能地朝後便閃——可他背後就是兩尺多深的陷坑,只覺得腳底一虛,一跟頭就倒栽了下去——倒是也因此堪堪避過了張祿之劍。然而張祿半途變招,改撩為刺,商伏允身在半空,重心不穩,又毫無借力之處,當即右胸中劍,「噗」的一聲,被捅進去兩寸多深。
眾人皆驚,那邊盧龍急忙提高聲音,大叫一聲:「這位義士,莫以為盧某不敢自盡,還請罷手吧!」心說難道這人是個聾子,沒有聽見我剛才說的話嗎?
張祿手腕一擰,從對方骨肉之間抽出劍來,商伏允倒栽入坑。然而張祿仍然不肯罷休,一個箭步就追下了陷阱,嘴裏卻叫:「盧將軍被押入京,遲早為奸相所害。與其瘐死、刑死,何如今日自戕,尚可保全尊嚴和令名?!」
話語鏗鏘,斬釘截鐵,一言既出,在場所有人全都傻了,有幾個把嘴張得老大,半天都合不攏。就連盧龍也不禁心下一震,劍尖就頂在衣襟上,偏偏下不了決心捅進去,愣了數息,這才猶猶豫豫地問道:「這……這是何道理?」
「嗖」的一聲,張祿挺着滴血的長劍躍出了陷坑——瞧他神情,商伏允估計是已經沒了——雙目炯炯,與盧龍的眼神交碰,仿佛「噼噼啪啪」有閃電激發。他就這麼一步一步,緩緩地向馬車走去,嘴裏說道:
「盧將軍此番入京,交三法司議處,奸相必然捏造罪名,害將軍於獄中,要么正典刑於市上。若雲將軍暗中與戎狄勾結,欲獻鎮守關隘,或者擁兵自立,有謀反之心,天下愚氓正多,三人成虎,難道將軍的聲名就可以保全嗎?只怕青史中都逃不得一個『叛』字!」
盧龍聽了這話,身體不自禁地就是一抖,隨即苦笑道:「如此,前進是叛,後退是逆——汝等不是來救我,反倒是來害我了。」
張祿冷冷一笑:「前進是叛,後退未必是逆——只要不死,便無可蓋棺定論。一旦將軍入京遇難,軍心渙散,戎狄必入中土,到時候勇士膏於鋒鍔,百姓填於溝壑,社稷殘破,就連你忠心侍奉的天子也要做階下囚!倘若將軍不在乎家破國亡,要讓億兆黎庶加皇帝一起給你陪葬,那麼就請吧——你瞄的地方正是心臟,手腕只須稍稍用力,一劍進去,哪怕身後天翻地覆,那又與將軍何干?史冊上或許能夠逃過叛逆之名,因為戎狄入主中土,必廢中土文化,從今往後,估計也再沒有什麼史冊啦!」
盧龍面如死灰,「當」的一聲,短劍落地。
張祿心說這種武夫還真好騙——不,其實也不是騙,而是激。孫子說過:「廉潔,可辱也。」這種死腦筋的忠臣就怕自家聲名受損,那麼我就老實告訴你,歷史從來都是勝利者書寫的,往人屍體上潑髒水最容易了,根本不怕你還嘴辯駁嘛。
當然光靠激也是不成的,真要把盧龍逼急了,就覺得自家名聲毀定啦,乾脆來個眼不見為淨,一心求死,那自己剛才的努力就徹底白費。於是放緩語氣,設法給盧龍找一條活路出來:「將軍不如暫回邊鎮,上書自辯清白,以將軍的威名、戰績,朝內外必有呼應者,則奸相的陰謀自然破產……」
盧龍雙眉一軒:「此非要挾君上乎?」
張祿兩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