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日光正好。伴着噠噠的踏蹄聲,一架架馬車朝着宮門疾馳而去。今日是秀女進宮的日子,過了卯時,宮門便不能再入。
宋蓮生身着十全坊的新裙,在臨行前拜別父母。宋清修攜正室楚氏坐於堂前,待宋蓮生行跪拜之禮,奉上送別茶後,這才讓她起身。
「蓮生此去,為娘甚是不舍。這點定安銀,算是做娘的一點心意罷。」
接過楚氏塞過的錢袋,宋蓮生低聲道謝。按照習俗,入宮之前都會準備定安銀,意在保佑路途平安,安安穩穩。
宋清修見她神情低落,也只當是女兒家出門前的情緒。見時辰差不多,他也不願多說什麼。只細細的叮囑道:「宮裏險惡,切記不可冒進。若是受欺負,忍着便是。待到日後出頭,再計較不遲。」
「爹爹放心,女兒曉得。」宋蓮生安順的聽着,心中卻難忍鄙夷。她就是太能忍,才落得那般悲慘的下場。猶記得當時絕路之時,曾想向家裏求助,得到的,卻是宋清修斷絕父女關係的絕筆!
抬起頭,宋蓮生面上的表情淡然若水。此生對於宋家人,她再不會有任何期望。出了這道門,她與宋家再無瓜葛!
「宮裏不比家裏,一切小心。這是伶嬌,往後便讓她在你身邊伺候罷。」
宋清修說完,他身後便走出一個面容清秀的丫鬟。撲閃着的眸子,更是增添幾分透亮。
「伶嬌見過大小姐。」恭敬的上前拜禮,她的身上還背着個包袱,正是宋蓮生昨日收拾好的衣物。
宋蓮生的生母早逝,又只是宋府的妾室。所以自小她身邊便只有餵奶的嬤嬤,何時又有過丫鬟伺候?若不是怕在宮裏丟了臉面,怕她也享不到這待遇。
靜靜的瞅了她幾秒,宋蓮生並未答話。一切的記憶都按照着前世的軌跡前行,她伸手扶起面前的女子,對着宋清修道:「謝過爹爹。」
一聲鞭響,噠噠的馬蹄聲載着宋家人的期冀朝着皇宮的方向駛去。掀開一角車簾,看着外面飛馳而過的景物,宋蓮生難得有些恍然。
就是這條路,讓她踏進那無邊的深淵。不歸路,不歸路,怕便是這般模樣了吧?
「小姐,不舒服嗎?」見宋蓮生皺着眉,正在收拾東西的伶嬌疑惑道。這馬車已是宋府最好的,但軟墊不足,難免有些顛簸。
想到老爺進宮之前的囑咐,伶嬌面上的關懷之色便更加急切起來。
搖搖頭,宋蓮生收回思緒,「無妨,只是有些乏累。」
「那小姐先躺着,離宮裏還有段路程,可以先歇歇。」說着,伶嬌便利落的將軟枕放在她的後面,然後鋪開波毯,輕輕的蓋在她的身上。
順勢的躺下,宋蓮生也趁好休息。原以為重生一世,定能做到雲淡風輕。卻不想,連宮門都還沒入,思緒便開始焦躁起來。
看來,她還是高估了自己。
馬車一路晃晃悠悠,本只打算養神的宋蓮生,在陣陣顛簸中竟沉沉的睡了過去。待她醒來之時,隨着一聲長吁,便已在皇宮門口。
「車內何人?」
守門的侍衛上前,準備查看身份。駕馬的小廝趕緊下來,哈着笑上前,「官爺,這是禮部侍郎宋大人家的小姐,剛剛拜別父母,正趕着入宮呢!」
聽到是官家的小姐,那侍衛腳步一頓。然後從旁邊又出來一人,作內侍打扮,高傲道:「哦?是宋家的小姐,帶牌子了嗎?」
凡是入選的秀女,都會發一塊木牌。正面刻着姓名,背面則是大慶的國章。
那小廝剛要答話,忽然聽到輕咳一聲。然後車簾一開,在伶嬌的攙扶下,先是看到一隻白玉纖縴手,接着便是蒙着面紗的宋蓮生,緩緩而下。
即使隔着薄紗,但是宋蓮生的眉眼,依舊不俗。那內侍一見,便收起幾分傲慢。待宋蓮生走近後,更是連語氣都客氣幾分。
「可是宋家小姐?」
並未馬上答話,宋蓮生朝着伶嬌使了個眼色。然後便看她從袖中掏出一塊木牌,恭敬道:「公公,請。」
接過木牌,仔細核對過之後,那公公面上漸露笑意。將牌子還給伶嬌後,便要放行。而就在這時,伶嬌又拿出一袋東西上前,笑着道:「我家小姐看公公侯人辛苦,一點心意,還忘公公莫要推辭。」
第二章 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