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祁樂,眼中帶着笑意,但笑意之中,卻又有着數不盡的森然與無奈。
祁樂把他引進了屋子,屋外大雨嘩嘩,兩排兵士整齊地列在屋外,面無表情。
漫天的雨水將他們打濕,使得他們與黑夜渾然一體。
無玄子將一把濕漉漉的黑布放在了桌前。
祁樂給他斟滿了茶。
小綾在屋內,透過帘子傳來的是兩道憂慮的目光。
祁樂把黑布解開,裏面露出了一柄長劍。
一柄祁樂很熟悉的劍。
它是蝴蝶。
「這把劍很厲害。」無玄子喝了口茶,水汽在他的眼前繚繞,旋即似乎覺得自己的語氣還不夠重,又強調了一遍,「真的很厲害。」
「比老爹那把如何?」祁樂平靜地問道。
「不知道。那把劍,君上不曾給它開鋒。」無玄子的茶碗幹了,他搶在祁樂的前面,自己給自己滿上。
「君上?」祁樂皺眉。
「當年君上來到這裏的時候,還只是一個太子,回去之後的第七天,先皇便駕崩了,於是他君臨天下。」無玄子嘴唇有些紫,幾乎聽不見他的呼吸聲,「君上有着遠大的志向,小小方圓萬里的金山國,還不足以施展君上的抱負。」
「於是他開始征伐天下?」祁樂想起這些年在那些過旅人的嘴巴里撿到的隻言片語。
無玄子點頭,旋即道:「君上雄圖偉略,但奈何造化弄人。我們已經西征了三萬里,但面對着鐵角國,終於是敗下了陣來。」
「他們很強?」
「不……他們並不強,但是他們的鎧甲很強,所以……他們的確很強。」無玄子自己都覺得自己的這段話有些繞口,「他們的鎧甲太堅固了,我們的兵器,根本穿不透。但有一個例外。」
無玄子的看了一眼此刻正在祁樂手裏的蝴蝶。
祁樂正愛憐地摩挲着它。
因為它是自己和小綾愛情的象徵。想到這裏,祁樂的嘴角不由得掛起了一絲笑意,他回過頭,捉住了內屋裏小綾擔憂的眼神,示以安慰。
「這把劍,很獨特。而剛好我又認識這獨特的花紋。」無玄子指了指蝴蝶之上特有的一種曼陀羅花紋。
這是老爹的獨創,祁樂不知道為什麼加上了這種花紋之後,劍就變得削鐵如泥了,但實際的確如此。
「然後呢?」
「然後我就來這裏了啊。原本以為這把劍是老爹打造的,來到這裏才知道,它出自你的手。」無玄子喝了口茶,「沒想到啊,當年的小傢伙,竟然變得這麼厲害了。」
「然後呢?」
「然後……你跟着我們走……君上需要你,軍隊需要你……有了你的劍,王師將不再懼怕任何人,任何國!」無玄子隱在陰影之中的目光忽然爆出熾盛的亮光來,就像是劍爐中洶湧的爐火。
祁樂搖頭。
挺着肚子的小綾從內屋走了出來,臉上掛着兩行淚水。
祁樂把小綾攔在懷裏。
「我知道你是在擔心你的妻子,你放心,我們不會讓你上前線的,你只需要幫我們在後方鑄劍便可。或者你為我們調教出十名鑄劍師來,只要他們的劍,能夠刺穿鐵角國的鎧甲,你便可以回來。」無玄子安靜,看着祁樂的眸子,很認真地道,「你沒有選擇。」
門被推開,雨聲驟然變大,十數道身影擠了進來,劍光閃爍。
祁樂最終還是被帶走了。
一行人馬沿着暴雨出了村。
剛剛踏上搖擺的木橋,身後便傳來了小綾悽厲的哭喊:「你要回來,你一定要回來!」
挺着大肚子的小綾被早已經聞訊趕來的村民拉着。
祁樂狂奔而回。
小綾的身下一片血紅,在大雨的沖刷之下,就像是蝴蝶劍上,那朵最耀眼的曼陀羅花。
一聲嬰兒的啼哭撕裂了雨幕。
「給他取給名字……」小綾的視線在模糊,祁樂被兵士縛住,緩緩遠離。
「就叫祁小樂!」
祁樂在掙扎,但無濟於事,最終還是消失在了大雨滂沱之中。
而躺在血泊之中的小綾,從此沒有站起來。
金山國和鐵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