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逝水(七)
他生得並不算魁梧,與寧子明相比,個子差不多高矮,肩膀窄了兩寸。但此時此刻,面對着滔滔拒馬河,竟令人生出一種需要仰望的之感。仿佛兩岸的陽光一瞬間全照在了他一個人身上,而周圍的樹木、山川、河水以及正在排隊過橋的人群,全都成了靜止的佈景。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某定然與大哥並肩而行!」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豪氣,寧子明衝口允諾。
「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會是個孬種!」柴榮拉住他的手臂,另外一隻手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拍打了幾下,大笑着說道,「父輩們如何,是父輩們的事情。咱們自己是自己!我等既然生為男兒,就莫辜負了這副大好身軀!」
「正如哥哥所言!」寧子明心中依然有鬱結未解,但年青的面孔上,卻已經灑上了幾分陽光。
兄弟二人正躊躇滿志間,耳畔卻忽然傳來一陣低低的馬蹄聲響。猛回頭,只見韓晶與趙匡胤兩個,做賊般躲躲閃閃地湊了過來。隔着四五步遠,悄悄打了個手勢,用極低的聲音喊道:「大哥,子明,跟我們走。去下游,二十里之外有個渡口!」
「怎麼了?」柴榮大吃一驚,一邊認鐙上馬,一邊壓低了嗓子追問。
「路上說,不要找郭恕他們幾個了。人越多,目標越大!」韓晶又用力擺了下手,抖動韁繩,率先離去。
寧子明等人心知不妙,趕緊策馬跟上。一口氣沿着河灘跑出了七八里,看看周圍已經沒了人煙,韓晶才又放緩了馬速,回過頭,慘白着臉解釋:「遼國把你們三個的相貌畫了圖,正由守橋的兵士拿在手裏挨個核對。浮橋肯定過不得了,咱們試試能不能從渡口走。我來想辦法送你們上船!」
「渡口?哪裏有渡口?有沒有守衛?人數大概是多少?」寧子明聽得心裏一緊,右手本能地就去摸馬鞍子下的鋼鞭。
「你自己沿着大路回幽都,別管我們,我們三個怎麼着也能找到辦法離開!」柴榮略做沉吟,迅速給出一個解決方案。
浮橋上的商販太多,即便殺了守衛硬闖,一時半會兒也過不了河。並且整個柴家商隊,連同周圍的很多無辜百姓,都會受到牽連。而換個地方就不同了,以兄弟三人的武藝,只要不遇到大隊的遼軍,輕鬆就能殺出一條血路來。
這個方案不算太好,卻已經是眼下最穩妥的辦法。既考慮到了兄弟三人的身手情況,又把韓晶和她背後的家族,從漩渦中摘了出去。然而,話音剛落,卻遭到晶娘的強烈反對:「不行!我剛才看了,耶律留哥的兵馬就駐紮在附近。他是遼國數得上號的猛將,可不像耶律亦舍那麼容易對付!」
「耶律留哥,這個瘋子居然也在?」柴榮聞聽,手也本能地摸向了行囊中的精鋼槍頭兒,警惕滿臉。
耶律留哥是耶律德光的堂弟,去年南侵時,獨領一支兵馬為先鋒。沿途中,不知道多少漢家豪傑死在他的刀下。遼軍因為折損過大北返,又是他頭前開道,將擁戴皇太弟耶律李胡的遼國叛軍,殺了個血流成河。
如此一個殺人狂魔,姓名在燕雲十六州,已經能阻止小兒夜啼。此刻身後還帶着數千爪牙,兄弟三人一旦遇上了,怎麼還可能逃出生天?
「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又跑拒馬河邊上來了,那個瘋子原本該駐紮於平州才對!」韓晶心裏,顯然對此人極為忌憚。接過柴榮的話頭,急躁地補充,「暫時不要管這麼多了,我想辦法送你們上船。我父親跟他是結拜兄弟,即便他抓到我,也不會拿我怎麼樣!」
「令尊是?」短時間內接收到的消息太多,即便以柴榮的睿智,頭腦也有點兒跟不上趟。眉頭跳了跳,遲疑着詢問。
「大哥,三弟,這件事是我讓晶娘暫時不要說給你們聽的!」趙匡胤策馬與韓晶並轡而行,帶着幾分尷尬解釋,「並非故意想隱瞞什麼,只是不想給你們兩個惹麻煩。晶娘的父親諱匡嗣,官拜遼國南院樞密使,南京留守!」
呯!晴空裏隱隱響了一記無聲的驚雷,令柴榮和寧子明兩人的身體在馬背上微微搖晃。南院樞密使,南京留守,即便沒聽說過韓匡嗣的名字,他們兩個也知道這兩個官職到底意味着什麼!這幾乎是大遼國內,漢人能達到的最高位置。非但有權調動整個燕雲十六州的漢軍,並且可以隨意任免十六州的五品以下文
第五章逝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