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玫驚愕。
她沒有想到,莫仁生出這種感觸。再一想,又恍然。
「師兄,對不住。」徐玫俏臉有些發苦,真心覺得,很是對不住莫仁。想想,這種種,若非是一直同莫仁有所探討,若是讓她一直獨自保守秘密,隨着時間越來越長遠,肯定是一種巨大的負擔!
而莫仁本該一心勵精圖治振興大宣的,卻因為聽到這些之後,對自己奮鬥的意義懷疑起來動搖起來了!
莫仁深深做了幾個深呼吸,苦澀地道:「有些自己信念不堅,又怎麼能怪你。而師妹肯同我這些,作為唯一的聽眾,我心底其實是格外受用的。」
他咬了咬牙,看向徐玫,目光灼灼,道:「玫兒,眼下,我沒有別的要求……只求你將來離開之時,不要不告而別。至少,讓我送送你吧。」
徐玫心中輕顫,突然覺得有一點難受。
她想要問問莫仁,為什麼他不肯提出同她一起離開之類的話,但想了想,又忍住了沒有問,側開頭,低聲道:「師兄,現在說這些,你不覺得有些太早了嗎?」
她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一下心緒,道:「無論從當年洪光道長為離開做下的種種佈置來看,還是從六日前的那種驚天動靜來看,這天地封鎖顯然都不是輕易打破的。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能有任何作為,能做的,只有等。」
「或許一日兩日,或許一年兩年,或許就是一輩子?」徐玫聲音很輕,如同囈語一般:「大能者的壽命都很長。我們凡人一輩子的漫長光陰,在大能者眼中,或者不過是打個盹兒的時間罷了。」
「師兄,這些,都是你曾經勸我的話。」徐玫看向莫仁:「我都記得呢。」
「我也記得。」莫仁緩聲道。
他不會因為羨慕他人的生活,就不去過自己的日子了。
莫仁略顯振奮,笑容輕鬆起來:「師妹,我大宣這一次總算是保住了,忙碌了這麼久,也該真正體驗一下人間帝王的尊貴了……師妹,不知朕,大宣天子,能否有榮幸邀請師妹你前去大宣做客?」
「唔。」徐玫也笑起來,卻是道:「那我真的需要好好考慮一下了。」
這一次,莫仁準備休息一日,再離開。
「可憐我的老金,一口氣飛了幾千里路,都累的上氣不接下氣了。我就算要再壓榨它,也得等他填飽了肚子才行。」莫仁笑着道。
「恩,老金果然很可憐。累死累活的做工,居然主子還不管飯,真是太差勁了。」徐玫正色道。
莫仁啞然,半晌才解釋道:「老金他野性強,挑剔的很,一般情況下,根本不肯吃死物,非要自己捕獵的。」
徐玫挑了挑眉,道:「那它真是一隻傻鳥。」
「師兄難道不準備親自到上京城內探探情況嗎?」日近黃昏,院子裏的天光昏暗的很快,徐玫從屋裏出來,見莫仁優哉游哉地坐在外面,拿了徐玫看過的一本古書看的有滋有味,偶爾摸一顆瓜子丟在口中,神態閒適至極,忍不住詫異問道。
瓜子殼準確地落在他腳下的一個簍子裏,莫仁端起茶抿一口,看向徐玫道:「我這個大宣天子,難得有能徹底輕鬆的時候,當然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只有在這裏,他才能真正放下所有的重要的不重要的和亂七八糟的,才能真正輕鬆平靜下來。一旦回去,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大宣皇上,也要處理這個操心那個的,還談什麼「放下」和「輕鬆」。
「難道師妹不歡迎我?」莫仁問罷,就要露出傷心之色。
「聖人說,『在其位,謀其政』。」徐玫淡淡地道。
她是富貴閒人一個,當然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在哪兒待着,就在哪兒待着。但莫仁卻是有大身份的人。
莫仁面露無奈,卻仍舊道:「嗯,師妹放心,我就偷懶這一天。明天就去幹活兒。」
她管他要不要幹活呢。
徐玫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從莫仁身邊走過,走出了這個全封閉的院子,走出了飛霧園,經過了亂石灘,走到了積雪凍土之地。
莫仁跟在她身後。
西邊,太陽仿佛一個橘黃色的圓球,掙扎着留給天地間最後一點兒熱量。徐玫收斂內力,感受着身邊的溫度。
依舊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