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
大河飯堂供應的飯菜格外豐盛,香氣誘人,引人垂涎。才掙了「一大筆工錢」突然小富起來的工友們,多半都沒有吝嗇,面前盤子裏的不約而同都多了幾樣平日裏捨不得叫的大菜,算是犒賞了自己。
同時,他們也都被贈送了一個味碟——
小小的味碟里裝了一些切成很小小塊的瓜果,紅紅的黃黃的白白的,許多人都不知道裏面東西叫什麼,其實很少很少,少到許多粗糙漢子都能直接揚起脖子就着味碟將上面盛放的瓜片果丁一口全倒下去,就如同他們往常用餐時候的習慣一樣……但這一次的味碟,他們全部都改用了邊上放的牙籤,一點一點的,一小片一小片的,將上面的瓜果細細品嘗,文雅至極。
&們做這一行的,若說拿出去賣,的確能賣上價錢,但你們去賣,卻就難說了。」徐立前對鄒大成和鄒秀兒兄妹道:「若是你們信任我,就拿出一部分給今天上工的兄弟們每個人送點兒品嘗一下,畢竟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剩下的,就放在茶室里賣,價錢別訂的離譜了,讓兄弟們宣揚一下,應該會有家境還算寬裕的,專程過來品嘗果盤,這份收入,不會特別多到讓你們暴富,但也足夠給秀兒姑娘做嫁妝的了。」
&們同大娘也商量一下。」
鄒大成看了一眼鄒秀兒,忙表示道:「就按夏少的辦法。我娘那裏,肯定會答應的。她平日裏就算是包個餃子還要給相熟的鄰里送過去呢,不是不通清理的人。」
&謂拿吃人嘴短,大家念了你們大方大氣,自然就會信服信任你們。」徐立前詳細解釋道:「這對大成你的將來有好處。大成更好,你們也會更好。比單純拿一筆銀子要划算許多倍。」
&聽夏少的。」鄒大成再次拍着胸口道。
但似乎並沒有完全明白徐立前話中的深意。他徐立心中喟嘆,頷首讚許道:「大成,你要記住,做人做事,目光都要放長遠一些。」
將來他離開了,希望這裏的一切能有人繼承。而這個繼承人,他於這一干人中間,看上了鄒大成。
鄒大成用力點點頭,道:「夏少,我記下了。」
……
只因有了小小一味碟的瓜果,飯堂里的氣氛就格外不同,就連想要粗聲說話的時候,卻不知為何突然會變得小心翼翼,進而「柔聲細語」起來。
這一日,大家用飯的時間格外長了一些。
一個皮膚黝黑看起來很老實的中年壯漢從飯堂里出來,懷裏摟着一個大號的粗陶缽盂,如同一個寬口陶瓮一般,裏面盛放着他給家裏人帶的肉菜,同其他人一樣,與人不時招呼着出了飯堂,向家裏走去。
漸漸人少了,他面上的笑容不再,有些心事重重起來。走到家門前的深巷,才一拐彎,就驀然停下,下意識將飯缽更摟緊一些,警惕地看向面前的人,卻是彎腰行禮,低聲道:「賀三爺,您怎麼來了。」
&來,當然是想看看往日的老弟兄過的怎麼樣。」賀老三身後跟着兩個壯漢,笑容有些陰陰的,攔在中年漢子面前,在他低頭行禮之時,一隻手順便按上了漢子的肩膀,輕聲道:「給家裏人帶了菜?看起來過的真不錯……當年你領着幾個兄弟投過去,這一步的確走對了。」
那中年漢子身軀微顫,仿佛有些懼怕,但卻依舊解釋道:「三爺,當年可是您說的,夏少和大河飯堂已經成了氣候,讓我們自己找出路嗎?三爺,您也知道,我們幾個兄弟除了一把力氣,什麼都不會,只能繼續干苦力,也就只能按着飯堂的規矩走啊……」
&我明白,兄弟們總是要討飯吃的。我賀老三養不活你們,怪不到你們自謀出路。」
賀三爺仿佛十分通情達理,讓中年漢子微微鬆口氣,微微抬頭,朝着賀老三露出一個苦澀的、無奈的、感激討好的笑,也將賀老三按着他肩膀的的手抬高了一些,仿佛在試探反抗。
賀三爺收回手,後退一步,盯着中年漢子道:「我今日來,不是為難你的,只是想要問你一些問題,你老實回來了,就能帶着飯菜回家,不然……你知道的。」
中年漢子嘴角抽搐,再次深深低頭彎腰,道:「賀三爺,您儘管問,我知道的,肯定都說,都說。」
原來碼頭上的大人物之中,許老大不願與勢成的夏少爭鬥,金盆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