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這個時節,種是免不了落葉的。
白安從一片寂靜的樓中走下來的時候,正有一陣風,輕飄飄的翻卷着落葉襲進樓道,那葉子是由紅到青黃的漸變色,落在人的眼裏,便帶了絲涼意。
他從樓道里出來,乾淨的白板鞋踩在地上,便發出沙沙簌簌的響。
那葉尖或紅或黃半綠不綠的葉子,竟是淺淺的散落着,鋪了一地。
白安抬眸,望了一眼仍舊墨綠的樹梢,他下意識加深了呼吸,微微沁涼的空氣順着齒縫與鼻息入了心肺,具是清爽而悵然的餘味。
融不進便是融不進,他本身存在的矛盾便與這方淨土格格不入,就算重回了校園時代,這心境,也終歸是不復當年了。
不過……白安眯着眼想着他讓李郁討來的全年自習待遇,墨勾似的眼角彎了彎,意外的柔和懶散,他本來也沒打算再過一道折壽的高三不是嗎。
懷戀是懷戀,為了那點兒情懷願意再回去讀一擺的,也真是沒有。
他微微一笑,再迎面而來的巡視保安詫異的眼神下,不講究的伸了個懶腰,悠哉悠哉的往校門口走了。
那雙好看的像上帝嘆息般的眼睛,靜靜的,露出釋然的感情。
考完一科,回去睡覺,下午還有場。
出校門的時候,白安順手從兜里摸出手機,只撥了一個電話鍵,漆黑的轎車便默默的從街角駛了出來。
他正要過馬路,旁邊卻突然衝出個小男孩。
兩人的距離太近,白安完全來不及反應,那八九歲個兒的小孩埋着黑茬茬的腦袋,猛的一下就撞進了他懷裏。
「咳咳……」這一下來的有些重,白安胸腔和腹部的位置着了這麼一撞,疼的臉都白了白,他下意識的彎了彎腰,用手護住胸腹,另一隻手直接按着那熊孩子的肩膀撥開去。
他極力帶着種溫和的笑,咬牙切齒的問:「小朋友,你沒事吧?」
那隻手,按的死緊。
那男孩穿着身很不起眼的衣服,沉默的一句話也不說,扎着腦袋,死都不抬起來。
做錯事很害怕的樣子。
白安的怒火微微消了一些,剛準備開口,腦子裏卻猛的一聲響!
「叮——有殺氣!」
他幽深瞳孔猛地收縮,只一瞬間,那銳利的冰色便復又暈回了一片蔚藍中。
這兩個月除了日常任務已經很少有動靜的系統,竟是平地起驚雷。
「宿主周邊範圍內,距離最近個體已經對您帶有攻擊傾向,系統判定其身體數值對您具有人生安全威脅,請宿主儘快遠離!」
白安抿了抿嘴。
「請宿主儘快遠離!」
他的嘴角忽然向上勾了勾,顯出極其溫潤柔和的模樣,眼神一動,凝望在男孩頭頂的目光,仍和人都只會覺出君子般的純善。
「怎麼了?不說話,是不是傷到哪兒了?」
他語氣急促了一些,帶出完全關心意味的急切善良,就像他先前咬牙切齒的語氣是幻覺一般,就算不是幻覺,也只會被人認作被撞疼了抽冷氣所帶起的異樣。
白安若無其事的抬起放在男孩肩膀上的手,摸了摸他硬刺刺的發茬,滿意的感覺到手下的腦袋一僵。
男孩忽然抬起了頭。
白安眼底的光芒一斂,悠的收起。
果然……
男孩的臉,長的極其平凡,黑溜溜的,甚至很醜,他飛速的瞟了一眼白安,又低下了眼睛。
這確實是個沒有破綻的孩子。
可那面無表情的臉,卻隱隱給人一種異樣的違和感。
若是平常,這點兒異樣很容易被人忽略過去,可這次,他面對的是被系統提醒過的白安。
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被敏銳的放大,無形所盾。
侏儒。
和刺殺過太子的那些人里一樣的,侏儒。
白安心中帶着百分之七十把握的猜測,臉上卻是親切無害的表情,襯着他那晃人眼的五官,極其帶有欺騙性。
即使沒有經歷太子被刺的那個情景,單只在洪老爺子身旁聽到那位已經死去的隊長敘述,也足夠他將「侏儒殺手」這個危險詭異的群體特徵記在心裏。
第九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