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學徒在完成基礎知識累積,進入抄方階段之後,都會有一個疑惑:「病到底怎麼看?」
歷史的車輪滾到如今,大夫們也只找到了「四診法」望聞問切,從四個角度分析病情。然而這只是下手第一步,這四診到底診的什麼,還是需要人花費幾乎畢生的時間去琢磨、體悟。
徐小樂在四診的基礎上,將「陰陽、虛實、表裏、寒熱」歸納出來,直白地回答了「如何看病」的問題。
「虛症實症;寒邪熱邪;病在表還是病在里,抑或表裏之間。」徐小樂緩緩道:「表、熱、實為陽證;里、寒、虛為陰證。故而陰陽又為六證總綱,最需要仔細分辨。這二綱六辨彼此錯雜,互相交叉,顯現為病則千變萬化,歸結於根無非這八個字。」
徐小樂介紹了綱領,又將黃曙修黃老爺的病症以這二綱六辨為條目,一一對應,解說自己的治病思路。
朱嘉德和葛再興都進去親手把過脈,此刻循着徐小樂的思路往裏一套,脈象、面相、病相四診合參,清晰明了。
朱嘉德和葛再興在臨床經驗上不知超過徐小樂多少倍,此刻聽了解說,與過往經驗相合,只覺得一股清流從百會洶湧流淌到湧泉,渾身八萬四千毛孔無不舒暢,真可謂是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徐小樂單純從《內經》和《傷寒》裏找出這條規律,就好比頑童在水邊玩沙子,淘到了沙金,覺得好玩高興。這兩位得了此法,卻像是拿着金子悠遊天下,無往不利,豈止是高興,簡直就是洗髓伐毛,脫胎換骨!
徐小樂口若懸河說完,一旁平可佳壓着話音讚嘆道:「小徐大夫,你真厲害!竟然能想得如此深邃通透。」
施濟卿也道:「我也是讀了幾本醫書的,此刻聽小徐大夫一席話,只覺得往日迷障盡數破去,勝讀十年書了!」
黃夫人對朱嘉德和葛再興的名頭略有耳聞,因為他們肯來還高興了一陣。見徐小樂像是教徒弟一樣給他們講解醫理,又是驚,又是喜,又是怕。
她驚於徐小樂的年幼早成;喜於這樣的國手出馬,丈夫的病總是大有希望;怕嘛,自然是之前自己對徐小樂很有些輕視,甚至還質疑他的方子。她小步挪到平可佳和施濟卿背後,偷看徐小樂,心中暗道:看他天真豁達的樣子,大約不會記恨我吧。
徐小樂當然不會記恨她,他早忘了之前的委屈,正要上天呢!
用佟晚晴的話來說,徐小樂就是賤骨頭,經不住夸,一夸輕三兩。平可佳和施濟卿這麼個夸法,足足叫徐小樂一身骨頭輕了五七十斤,要不是一股不可名狀之力牽扯他,他早就飛月亮上去了!
徐小樂心中愉悅,高興道:「你們能聽懂就最好啦。」
施濟卿嘿嘿笑了笑,心道:雖然勝讀十年書不假,但實話實說,聽懂的還真不多。
平可佳雙眼幾乎噴出紅光來,說話已經不能過腦子了,直愣愣道:「我雖然沒聽懂,但總覺得十分厲害,恐怕尋常人一輩子都說不出這些話來。」
徐小樂的骨頭又回來了二三十斤,無奈道:「原來你們兩個沒懂啊,嘖嘖嘖,叫我白開心……」他轉向朱嘉德和葛再興,心說:這些高明醫理,他們不懂不要緊,你們總能聽懂吧?
朱嘉德宛若老僧入定,仍在將自己以往的醫案扒拉出來一一套用,偶有不能相符者,定然是自己當時診治有問題了,腦海中驚濤駭浪難以平息。
葛再興略好些,見徐小樂逼視,順着平可佳的話頭說道:「何止一輩子說不出來?自醫聖以來,恐怕還沒人將這八個字提煉出來。」
徐小樂對葛再興頗有成見,見他突然服軟,把自己說得好像醫聖之後第一人,不禁有些警惕。他雖然年幼,卻也知道抬得高摔得重的道理。
葛再興卻走到徐小樂面前,一躬到底,持子侄禮,畢恭畢敬道:「徐師叔,後學一葉障目,不知師叔大才,久有冒犯,還請師叔大人大量,見恕則個。」
他這大禮行來,徐小樂反倒有些不踏實了,上前託了一把,尷尬道:「好說好說,其實我也不是很記恨你說我爹是庸醫,有時候也就是逗你玩的。」
葛再興剛剛還覺得徐小樂像一座高山,一聽這話,形象瞬間就崩塌了。他緩緩直起身,暗道
141、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