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出南城門,莊少不時看一眼孟昶的馬車,心裏忐忑不安。雖然是封乾厚口頭吩咐他做這事,但他畢竟是盜寇出身,久經世事,又是近衛旅旅帥,主公還沒開口,做這事心裏很有壓力,事後一個不好是要背黑鍋的。
這五百近衛的指揮使李良輔,是李良弼的族侄,也不能沾上這是非,副使杜興明和兩名參計沒什麼後台,正適合做這事。
這樣一想,莊少便召來李良輔,命令道:「你現在騎馬迅速去藍田大營報與殿下,要說清楚,明白嗎?」
李良輔可也不傻,接令如蒙大赦,帶上十來騎先跑了。莊少又召來副使杜興明和兩名參計,交待明白後也騎馬回城,當然一路走得很慢。
馬車向東過了滻水便橋,出鳴犢鎮郊外是一片荒地,略有些丘陵起伏,本來馬車可以繞過去,但杜興明一定要走前面的陡坡抄近路,結果到了山坡下,馬車吱吱嘎嘎地衝上坡道兩三丈,到了轉彎處有點失靈,很快又退了回來。
這看樣子是需要人工助力推一把才能轉過陡彎,坡道一面臨山,另一邊山腳下有條小河直通滻水,不過坡度只有四五丈高,而且隆冬季節,山坡表面也沒什麼植被,儘是光禿禿一片。
杜興明破口大罵,打馬上前對着車夫就是一鞭子,怒斥道:「爾等米蟲真是太也無能,連趕車都不會,弟兄們誰來替換一下?」
「讓我來!保管能上坡!」一名佰長應聲而出,大步就跑了過來。
杜興明惡狠狠地盯着車夫,喝道:「聽到了嗎!還不給我下車!」
見此情形,孟昶的兩名侍衛伙長滿臉怒色,手按刀柄上前怒視杜興明,卻不敢說什麼。
「陛下!」車夫也是孟昶的侍衛,聞聲猶豫地回頭喊了一聲,身後的馬車紅漆小門了一半,孟昶探出頭來張望了一下,揮了揮手輕嘆一聲,什麼也沒說。
車夫一臉憋屈翻身而下,杜興明下屬佰長冷笑一聲,手搭車轅一路而上,揮着馬鞭喊道:「爾等跟這麼近作甚,退後一些,給馬車讓出空位來,趕急一點再沖一次,定是能上去!」
兩名蜀軍侍衛伙長聞言對視,覺得那佰長說得也有道理,便帶下屬從馬車邊退了出來,在杜興明的有意驅趕下遠遠退往一旁,卻忽見周軍一下圍攏過來,十名侍衛一下被包圍控制了。
兩名侍衛伙長一下就意識到危險,還來不及出聲示警,就見前面七八十步的馬車再次啟動,車軸發出一陣怪響,轟隆隆地向山坡上疾沖而去,眼看上坡一半去勢已盡,又要往回退了,那車輪竟突然跑脫一個,馬車一下側翻。
這樣拉車的兩匹挽馬也走不動,使勁地掙扎着,聲聲長嘶中一下將套在前肩胛處的籠頭掙掉,肚帶也崩斷了,失去束縛之下奮蹄直衝。而馬車沒了牽繫,又再翻倒向路邊,但由於重心失衡,直接從路邊翻滾了下去掉入小河中,發出「嗵」的一聲巨響,水花四濺翻揚着,盪出一圈巨大的漣漪。
「不好……快救陛下!」兩名蜀軍侍衛伙長大驚失色,也不管身邊的周軍故意圍堵,試圖擠出人群,但等待他們的是利刃刺透心窩。
「爾等惡賊弒君!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侍衛伙長口吐血沫,悲憤地怒吼着,眼見身邊兄弟一個個突遭毒手,想要拔刀反抗,但四肢被制,只是徒勞地掙扎。
「弒君?誰的君?一個驕奢淫逸的老米蟲而已,早就該死!」杜興明不屑地怒罵一句,又轉頭朝士兵們喝道:「都還看着幹什麼?快給我打撈起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當天下午,李良輔帶着章鉞趕到這處坡地,那輛掉了一個輪子的馬車還翻倒在河邊,只有附近一些好事的鄉人在此逗留,而孟昶的屍體早已運回府去。
章鉞一路騎馬回城,直接趕到沙河縣公府,就見里外已有近衛旅士兵把守。大堂上,蜀中降官李起、趙崇溥、伊審徽兄弟臉色陰沉着,唉聲嘆氣不止。見章鉞進來,都別過頭去,也不上前見禮。
章鉞急匆匆衝進大堂,焦急地問道:「孟保元怎麼樣了?還有救嗎?郎中來了沒有?」
李起冷哼一聲,似笑非笑地看了章鉞一眼,邁步而出見禮道:「秦王殿下果然是雄才偉略,你千秋萬代,多子多福啊!」
「李大夫太客氣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現在可不是寒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