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夫人低垂着頭,緊緊的抿着唇,兩隻互握的雙手由於太過用力,指節發白,可見她心中極不平靜。
太夫人目光一厲:「可當初點頭迎她進門,你是應允了的。」
伯夫人呼吸一重。
太夫人一聲接着一聲:「你若拼死不許,融家勉強不了你,你是為何點的頭,可曾忘了?」
伯夫人紅了眼眶:「兒媳……不得已……」
「只有你不得已?……你是為了你曹家不得已,可何曾體諒過我這個老婆子的不得已,何曾體諒過我融家的不得已!」
言語誅心,伯夫人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兒媳沒有……!」
太夫人目光漸漸黯淡下來:「雖讓她進了門,在族譜上添了她的名字。可我並沒老糊塗,深知嫡庶有別。你是嫡妻,進彰就應該敬重你。亂了嫡庶,便是委屈了嫡妻,更是亂家的根源。因此你幾番挑事,我總偏幫於你。可不曾想你如此癲狂!十八年前那碗毒粥,我認了是她下的毒,可——真是她下的?」
太夫人提高的尾音,像是一塊巨石重重的砸到了伯夫人胸口,她面色一變,又勉強的維持住了平靜:「母親,這是什麼意思……人證物證俱在,蓋棺定論的事。」
太夫人搖了搖頭:「物證?當年買過鳶尾毒的,眾人只道是錢婆子,卻不知還有李婆子。錢婆子說是摻用少量來調香驅蚊蟲,李婆子可是——至今不知緣由……難不成她也會調香?她兒子後頭當了掌柜,據說是親家太太名下的鋪子,你可去問問,她買了做甚?」
伯夫人臉色越來越白,最末白得像張紙,她艱難的道:「……還真是不知,如今她已經不當差了,改日進府來請安,媳婦再問她一問。」
她這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樣子,讓太夫人失望之中也升起了幾分怒氣:「再說人證,當年反咬蓮華一口的果兒,按說是功臣,也該獎賞。如今卻在何處?」
伯夫人像失了力氣一般,往後一坐,勉強的用手撐住了身子。
然而太夫人此番卻毫不給她留情面,冷然的吐出一句:「可憐西郊埋屍骨。」
到此時,再無一絲僥倖,伯夫人牙齒格格的打顫:「媳婦,媳婦不是真的要害您……」
太夫人點頭:「好了,我既然當年選擇了裝聾作啞,今日也並非要翻了舊帳,將你關上十八年。」
伯夫人的手貼在石磚上,地面冰涼的溫度從掌心一直傳到了她心裏,頭上的步搖滑落半截,她卻無心去扶正。平素總是有些剛烈飛揚的濃眉無力的聳拉着,面容瞬間蒼老而疲憊,不知覺紅了眼圈,兩行熱淚滾滾而落。
太夫人看她這模樣,不免也有兩絲悲戚:「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受過苦的。如何不知道你的心思?當年順着你,為融家埋下隱患,時至今日,我不叫你拉下臉去奉承她,總算有嫵丫頭在,就算伯府被下幾分臉面,總不會傷及根本。可你,卻偏偏要向嫵丫頭下手!」
伯夫人連忙搖頭:「沒有,母親,我沒有!」頭上那隻步搖終被甩落,在地上幾個翻滾,拇指大的一顆紅寶石碎成兩瓣,骨碌碌的落在一邊,暗紅的光澤,像兩滴血淚。
但伯夫人只顧着膝行了兩步,抱住了太夫人的兩膝,着急而誠懇:「母親,兒媳真沒有。若真是兒媳做的,又怎會讓人取笑她兩句便作罷?」
太夫人低頭俯視,伯夫人仰着頭,面上的神情無一絲躲藏。
太夫人唇角露出一絲苦笑:「是你如何?不是你又如何?
十八年,人一生有幾個十八年?我原以為你對她也該消了氣……
誰知你剛烈固執至此,並不消停。我若不與你將話說透,唯恐你繼續錯下去。
你進門二十載,朝夕相處,人非草木,我與你的情分自然非蓮華能比。
然形勢比人強,你須知今非昔比,從此往後不要再讓我瞧見一絲陰謀構陷,否則被人逼上門來,我護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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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妙攬繩而坐,乳娘邱氏在後給她打着鞦韆。
頭頂的紫藤早過了花季,然而濃密的枝葉攀了滿架,密密的遮住了陽光。
微風輕拂,舒適宜人,但融妙只是滿心的焦躁。
她等了許久。融姻新得了支點翠簪子,說是珍寶齋新來的師傅做的,
第19章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