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高懸,又是一年夏。
碧波台上水榭之中,岸邊的老垂柳長長的枝條被風一揚,輕輕的拂過水榭窗前,像一層翠紗捲動了光影,明明暗暗的在榭內涼榻上側臥的人眉心躍動。
時謹走在空無一人的曠野。他負着手,垂眼看了看腳下,及膝高的嫩綠色草葉中夾雜着細小的花朵,身後偶爾有小鳥撲騰飛出,又很快的潛入草中,只留下一兩聲啾鳴。
草長鶯飛……還是二月天麼?這是夢中。
他覺得有些奇怪,他清楚的意識到了這是在夢中,但是他卻沒有醒來。
眼前光線一暗,他不動聲色的抬起頭來,面色卻微微一變。
面前一個女子似乎從天而降,她穿着藕合色的春衫,腰間繫着兩個荷包和一塊不合身份的龍佩。梳着兩側垂掛髻,用四對珍珠釵固定住,卻有些不馴服的支着些碎發。一對飛揚的眉顯得略粗,大大的杏眼裏帶着盈盈笑意,彎着唇俏皮的望着他。
時謹忘記了他在夢中,卻依稀記起今日是他去接了她出來踏青。
他笑着上前去要拉她的手:「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薛池不說話,往後退了一步,不讓他拉手。
這般任性!若是往常,時謹是要訓斥她的,但今日不知為何,他卻只是看着她笑,似乎覺得不管她如何任性妄為,都是好看的。
他繼續往前走了一步,俯到她耳邊低聲道:「別惱啦,不就是檀心麼?我母妃給我在淮南留了些產業,從前侍奉過我母妃的一些老人也都供奉在彼處,我將檀心送過去,讓她打理母妃的產業好了。」
真奇怪,這件事其實很好處理,他從前為何要為此與她爭執?爭執?他們有過爭執嗎?
時謹心中淡淡的疑惑一掃而過,不及深思就見薛池抬眼看他,目光里滿是不信任。
時謹笑意似止不住,不容她反抗,抬手就圈住她,頓時便覺得全身都發出舒適的喟嘆,半合了眼瞼:「我要讓欽天監重新挑個更近的日子,你早些嫁給我吧。嫁妝沒準備好也沒關係,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嫁過來再添置,好不好?」
半晌沒有得到薛池的回應,他疑惑的一看,發覺自己懷中居然圈了個空,薛池站在一丈開外,離他又遠了些。
時謹蹙起眉,向前兩步。然而薛池仍然和他保持着一丈的距離。
他逐漸的加快了腳步靠近,到後面居然奔跑了起來。
他喚了起來:「池兒!過來!」
薛池眼裏閃着頑劣的光芒,似乎就要看他着急。她身後不知何時不再是曠野,出現了一塊巨大岩,巨岩後是……!
時謹大喝:「快站住!後面有懸崖!」
薛池置若罔聞,他進一步,她就退一步,一步一步的退向懸崖。
時謹不敢再動,他停住腳步,向她伸出手:
「不要拿這個頑笑,我真惱了。」
「我會將你這個小守財奴的銀票都沒收!」
「你的手機,還想不想要了?」
「好了,你不是想吃太白魚頭麼?明日我就帶你下江南,去太白樓吃最正宗的。」
薛池只是輕輕的搖頭。
時謹心中湧起一股焦急,他的潛意識告訴他,她不是頑笑,不拉住她的後果……
「池兒……」他的聲音裏帶了一絲央求之意。
薛池又向後移了半步。
「池兒……」時謹搖搖頭:「我心悅你。」
她半隻腳掌都懸空了。
時謹急得向前一傾身,伸出手去,她腳一動,砂石發出碎響聲往崖下滾去。
時謹頓時不敢動,他緊緊的抿了抿唇,終於開口道:「池兒!我不是非要她們不可!」
話一說出口,他心上一松,這些日子,其實他誰都不想碰。原來如此,她們是無關緊要的。
「從此後,我只要你了,好不好?」
薛池似乎終於動容,露出了個笑容,要向他抬起手來。下一刻面上卻露出驚色,光影一動,她促不及防的直落下崖去。
時謹向前一撲,半個身子都懸在崖邊,指尖只觸到她飄起來的一點袖角。
時謹驚叫了一聲:「池兒——!!」
他一下從榻上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