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撲通」跪地,臉色十分難看,「孟大人,下官一人做事一人當,孟大人儘管吩咐,只要下官能力所及,定不敢推託!懇請孟大人莫累及下官家人!」
「嗯,覺悟不錯。「長歌滿意地點點頭,隨即伸出右手,道:「為小爺診脈吧!」
軍醫一震,不明所以,「孟大人身子又抱恙了麼?」
「自我入秦營,每逢不適,皇上皆宣你一人為我切脈,那麼……」長歌話語頓了頓,鳳眸漸漸覷起,凝着一束危險的光,「我是男是女,你不會不知道吧?」
軍醫可勁兒點頭,「下官明白!孟大人放心,下官絕不敢泄露機密,否則皇上也不會饒過下官的!」
「但小爺現在讓你做的事情,連皇上都不能知道!」
「什麼?」
「診脈!」長歌語氣肯定,厲目一瞬不瞬的盯着軍醫,「看看是否能診出喜脈?」
軍醫一楞,「喜脈?」
「快點!」長歌手一伸,不耐煩地催促道。
軍醫連忙切上長歌脈搏,稍許後,他道:「孟公子不曾懷有身孕。」
「你確定?」長歌狂喜。
軍醫點頭,「下官行醫多年,若連喜脈都診不準確的話,便枉為醫者了。」
長歌長舒一口氣,心中擱着的大石總算放下了,幸好老天為她留了一線生機……腦中突然閃過什麼,她臉色又是一變,「不對!那我怎麼好久都沒有月事呢?你敢騙小爺……」
「孟大人別急,下官還未說完呢。」軍醫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的措辭:「依孟大人的身體狀況,生理不調是常見之事,且……難以受孕。」
聞言,長歌呆怔了好半晌,方才喃喃道:「我知道我有體寒之症,不會像其他女子易孕,但是……真的毫無可能麼?」
「世間沒有絕對之事,若皇上寵幸孟大人夠多,再加之醫藥調理,天長日久,下官認為定有希望。」
「是麼。」
「其實……」
「起來說話吧。」
「謝孟大人。」
軍醫站起身,看到長歌面色凝重的模樣,猶豫片刻,道:「其實孟大人不必太揪心,也不必刻意隱瞞皇上,孟大人的情況,皇上早已知曉。」
長歌吃了一驚,「你說什麼?」
軍醫道:「早在下官第一次為孟大人診脈時,皇上便已問過下官孟大人是否有孕,昨夜孟大人昏迷之時,皇上又令下官診了一次。」
長歌拼命回想,第一次應該是她深夜闖入秦營,結果昏倒在營地外,醒來被尹簡泡在浴桶里的那一回,而在那之前,她已告訴過尹簡,她與孟蕭岑成婚圓房的事情,那麼他……目的與她一樣麼?
或許,他心裏終究不像口中說的那般不介意吧!
夜間的涼意陣陣襲來,長歌抱了抱雙臂,嗓音有些沙啞,「回去吧。」
「是。」
軍醫如釋重負,臨走前,又多看她一眼,語重心長的叮嚀道:「孟大人,醫者仁心,下官多言幾句,請您莫怪。五臟乃精神血氣魂魄所藏之處也。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腎藏志,人的情志活動正常與否與五臟盛衰有密切關係。孟大人憂思過重,常年鬱積於心,情志所傷,首傷心神,次及相應臟腑,導致臟腑氣機紊亂,補藥只能治其表,不能治癒根本,若孟大人再不敞開心懷,恐怕……」
「恐怕什麼?」
「油盡燈枯,鬱鬱而終。」
「……」
「孟大人,下官不懂武功,醫術亦是淺薄,實在不知大人為何會突然失去武功,但下官可以肯定,只要大人不再為紅塵俗事所累,再加以武功研習,定能強身健體,延長壽命。」
深濃夜色下,幾盞孤燈薄影,寂寂淒涼。廣闊的大秦軍營,仿佛沉睡的雄獅,安靜卻危險。
寒風拂面,袍角飛揚。長歌扭頭望向來時路。
月影婆娑,重重疊嶂,命運之途藏在夾縫中,看不見光亮。
長歌蓮步輕移,隻身沒入黑暗。
一行清淚濁眼,伴隨她靡靡之語,落在空曠四野,「天地無終極,人命若朝霞。向死而生,不枉也。」
半生羈絆,除非遁入空門,否則如何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