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若是以此罪我等,恐怕天下並無無罪之人!」魏國公並不服氣,這位徐達的後人哭得脖子發紅,以演藝出來的哀傷遮掩憤怒的本質。
「沒事,我先誅首惡,再論其從,寬宥無知罪輕的庶民,這也是祖宗好生之德。」朱慈烺道:「若是國公以為高利貸還不足以讓世人心服口服,那麼蓄養家丁死士,這就足夠了吧?」
大明允許奴僕的存在,但不允許家丁的存在。有時候其中界限很難劃清,因為家丁也常做奴僕的事,甚至還要擔負農業勞動。如果硬要找出個標準,那麼勉強可以用軍籍來區別家丁與奴僕。
無論是地方衛所還是京營之中,服役的軍人首先都在軍籍。嘉靖以後的募兵制大行其道,正是軍籍軍人不堪用,不夠用的問題。
不堪用是因為沒有操練。這些軍人不操練又在幹什麼呢?答案很簡單,在為軍官干私活,當家奴。
不夠用是因為人不在了。軍戶是世襲制度,父祖在籍則子孫都在籍,以開枝散葉來說,只會人滿為患,為何會發生人數縮減的事?答案是衛所、京營的軍官將領將軍戶視作自家奴僕,直接拉跑了。
這些軍戶服從度高,地方衙門管不着,戶籍直接歸屬於衛所、都司、五軍都督府這一系統,屬於免費的人力資源。像魏國公這樣每代都有人出領督府,提督京營的人家,自然不會放着這麼大一塊肥肉不吃。
即便外面的奴僕已經賣得極低賤,但總比不上免費的好。何況拉跑之後一樣要佔着籍,好名正言順再領一份軍餉
這些軍戶之中,家族基因好。身胚都不錯,更有些還會家傳武藝,用來保家護院何其放心!
在這條罪名上頭,任何一個出任過五軍都督府都督職位,以及提督過南京京營的勛戚家族。都不可能洗脫。
「敗壞太祖制定的衛所根本,這罪名夠不夠?」朱慈烺朗聲問道:「更別說爾等超額蓄養奴婢,以至於引發奴變,這事怎麼論?」
魏國公沒有準備,被朱慈烺連珠似的發問堵得有口難言,一時間竟只能瞪着朱慈烺。
「還瞪我?敢讓京營兵變麼?」朱慈烺好整以暇問道。
「殿下這是要興大獄麼?我等與國同休。只以此等小罪來陷害我等,天下何人能服!」徐文爵已經不抱希望,放聲喊道。他雖然看似氣急敗壞,但常年的身居高位,家教薰染,終究不是個會被自己情緒左右的庸人。
忻城伯趙之龍落後徐文爵半身。清楚地看到了魏國公的手勢——這是真的要造反兵變啊!
按照《皇明祖制》的明文規定:皇太子就算在外地犯法,文武百官也不能參劾,只能提請皇帝詳查。皇帝無論查到了什麼,都不能派人將皇太子拘回問罪,只能召見詢問。如今國法敗壞,參劾皇太子的題奏已經出現,但拘捕皇太子的事終究太過駭人聽聞。
——若是真的發動南京京營譁變。如何善了呢?若是尋常督撫,皇帝說不定殺了了事,這可是皇太子啊!
忻城伯心中暗道。
「你們真的在考慮兵變?」朱慈烺笑了:「不用糾結了,等一會兒就有結果了。」
趙之龍剛剛吐出一個「啊」字,就聽見一陣鐵甲摩擦之聲響起,年輕的將領手按佩劍,帶着三隊鐵甲戰兵進來,人人手中捧着一個托盤,上面覆蓋了紅布,紅布之下卻是圓嘟嘟一坨。
「職部近衛第一師坦克司上尉副把總王翊。奉命平定南京京營譁變,斬譁變軍官三十四員,首級在此,特復命!」王翊大步上前,單膝下跪。回了差事。他與馮元輝稟報金華奴變事後,回歸建制,如今正是奉命領了部下沖入京營大營,凡是阻攔將校一律就地斬首,震懾得京營再無人敢違令出帳。
適才的炮響就是信號。
眾勛戚看着一個個排列整齊的人頭,着實認出了幾個熟人,驚駭莫名。
「我用三百人平了京營,五百兵接手了皇城防禦,這裏大約有二百餘兵。你們猜猜,我帶來的另外一萬人馬在哪裏?」朱慈烺動用的都是精兵,調動起來聲音小,動作快,效果彰顯,根本吃着空餉的老弱殘兵能夠抵禦的。
話說回來,現在還留在軍中的老弱也並不想抵禦。他們知道誰剋扣了自己的口糧,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