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道理不用講,戰士就是要上戰場。
這句話的出處已經難以考證,本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訓導官說的一句大白話。只是這句話大白話實在太白,剝奪了一切的邏輯論證,直接給出結論。如此完美的洗腦詞,自然被寫在牆上,印在紙上,掛在宿舍、食堂、操場等等各種能夠看到的地方。
總訓導部請來的各種戲班子,如果不用自己特有的唱腔將這句話唱上幾十遍,那他們的演出就是不完整的。
所以河渡寨的戰士沒想過這一仗該不該打,或是否能不打,因為這個道理不用講。
常志凡也沒想過河渡寨的拼死抵抗會死多少戰士,有多少條人命化作煙塵……那是文人們的事,作為廝殺出來的軍官,自己的生死都早已拋諸腦後,部隊的傷亡也只是數字。做不到這點的人,只能送他「慈不掌兵」四個字,去讀書考狀元吧。
河渡寨守兵沒有撤退,要麼是有人不讓他們撤退,要麼就是沒條件撤退。前者是不可能的,因為他沒有給盧翹楚指揮權。後者倒是極有可能,多半是船隊正好前往西岸送糧,還沒返回。
既然守兵沒能撤退,那麼以常志凡對盧翹楚的了解,這位「愛兵如子」的訓導官肯定也不會孤身離去。
他的擔憂很快得到了證實。
王鍾傳下消息:河渡寨里並沒有船隊,倒是在西岸發現了船隊正在卸下糧食。
趙煒走到常志凡身邊,低聲道:「千總,要不派一個局前去增援?」
「一個局……那不是成了添油消耗了麼?」常志凡搖了搖頭:「於事無補。」
「那盧訓導那邊……」
「將軍難免馬上死……沙場上哪有那麼多周全的事。」常志凡說得鏗鏘有力,心中卻有些後悔自己顧慮不周,將盧翹楚送到了河渡寨,只能寄希望於自己的得力部下能夠用蠻力制服盧翹楚,然後送她渡河。
——唉,女子本就不該摻合到沙場上來。
常志凡心中嘆道。
……
「放肆!你怎麼闖進來的!快出去!」梅家媳婦驚恐得喊破了聲。大聲呵斥道。
「許百總,你可有事?」盧翹楚伸手擋住了梅家媳婦的暴怒,鎮定地看着闖進帳篷的百總許成。她是進來換衣服的,剛脫了胖襖外袍,此刻一身中衣站在個男子面前,若前早兩年在家時候,恐怕早就羞憤得要去死了。
然而沙場之上。那麼多血染征袍的戰士在眼前晃動,中衣見人又算什麼?
「訓導,事到如今,您不能不走。」許成抱拳行禮。他一直在等機會放倒盧翹楚,然後以暴病的藉口帶着親信將她送上最後一艘渡船。可是盧翹楚一直在陣前活動,讓他難以下手。總算等到盧翹楚說要「更衣」。他才找到了這個機會。
為了避免尷尬,許成故意放慢了一步闖進帳篷,卻沒想到盧翹楚是真在更衣,而非「更衣」。
不過不用關心這些細節,重點是完成千總的交代。
許成上前兩步,一時又有些下不了手。
一直都是怕打不死人,現在又怕打得太重……
許成抬起手。剛有些遲疑,突然眼前一閃,只聽到衣衫破空,手臂上突然傳來一個似柔還剛的力道……接下去還不等他明白過來,腳下莫名一軟,人已經砰地一聲仰躺在地上了。
許成不可思議地晃了晃頭,長刀的刀尖已經輕輕抵在了他的喉嚨上。
「你這是要打暈我送我走?」盧翹楚沉聲問道。
許成痛苦地別過臉去,算是默認了。他還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摔倒在地。那電光火石的瞬間在他腦中只留下一抹空白,簡直就像是中了邪!
——「卑職自幼讀書習武,走馬射箭。平日裏所用練功刀也有五六十斤重,等閒男子三兩個都未必能近身。別說出任訓導官,就算是旗隊長,卑職也自信能夠勝任!」
事實證明,盧翹楚並沒有在皇太子面前吹牛。而且還略略有些謙虛。
盧翹楚收了刀,沒有再說什麼,從梅家媳婦驚恐的目光中鎮定接過一身女裝,悉悉索索穿戴起來。這衣服是借梅家媳婦的。對她來說有些寬大,腰間還可以用鞓帶約束,手腕就只能用綁
四七一 沙場晝夜多風雨(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