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泉兄可是有什麼愁事?何不道來一起參詳。.」黃德素勸道。
「我張荏如今里里外外抬不起頭來,真是生不如死。」張荏張文泉端起清水,如同飲酒一般倒入喉中。他不等黃德素問,又道:「在外面要看那班勢利小人的臉色,在家中也是夫綱不振,我那、那……竟然要入宮去當女官!我已經說了,她若是再提,我便休妻!絕無商量!」
黃德素不清楚張荏是否知道自己女兒去考女官的事,只是沉默不語,良久方才勸道:「已婚婦人,就算是她想去,宮裏也不會收吧。」
「宮中原本也不禁結過婚的老媽子。」張荏道:「我渭南張家雖算不上豪門大族,卻也是世代書香,三代兩進士!她竟然想去當老媽子,這讓我的臉往哪裏擱啊!祖宗的臉都丟盡了呀!」
黃德素想起來女兒說的話,疑惑道:「東宮女官怕不是服侍人的老媽子吧?」
「除了老媽子還能幹嗎!」張荏說道激動處,連斯文都顧不上了。
黃德素之前沒問清楚,不過聽女兒的意思,這女官也是一樣在外巡查辦事的。拋頭露面固然不好,但現在已經不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了,怎能講究那麼多?再說了,大明的官兒難道不值錢麼?芝麻官也是官兒呀。
「張世叔此言差矣!」房門一下子被推開了,正是黃小姐端着水壺站在門口,看她滿臉通紅略帶氣惱,想來是聽了個清楚。
「成何體統!」黃德素拍案而起。
黃小姐轉向父親,不肯示弱地對視一眼,又轉向驚詫莫名的張荏張文泉,道:「小女子如今也是大明從九品的官身,不敢不為朝廷說兩句話,還請世叔見諒。」她膝蓋僵硬地屈了一屈,算是行禮,大步進來,道:「東宮女官也是奉政令出任有司,有職官,有事權,哪裏就是老媽子了?」
張荏早知道黃家的女兒養得放縱,卻沒想到竟然如此潑辣,一時被憋得答不上話來。
「皇太子殿下說了:如今國運低迷,地無分南北,人不分老弱,皆有投國效力之責!貴府奶奶有心報國,不使一腔錦繡消磨閨閣,張世叔如何能夠一句『老媽子』就掩了這份氣概!說起來都稱道花木蘭、梁紅玉是巾幗英雄,怎麼到了自家就只是老媽子了?」黃小姐不依不饒道。
張荏見這丫頭伶牙俐齒,勝之不武,敗了更是可恥,只得起身朝黃德素拱了拱手,道:「是張某失態,改曰再來打擾。」
黃德素只好苦笑,將張荏送出門。
王翊也在門外,聽張荏一口一個老媽子心裏就不舒服。尤其看師姐也被氣得發惱,心裏更是想進去胖揍那張荏一頓。在王翊苦苦壓抑內心衝動的時候,黃師姐倒是先沖了進去,義正辭嚴一番話說得張荏一個字都吐不出口!
——真痛快!
王翊心中叫好。他很快就看到張荏落荒而逃,心中鄙夷:就住對門子,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還改曰打擾……我看是天天都在打擾!直等見了恩師送出來,王翊方才收斂了放肆的目光,又變成了個乖巧的孩子。
黃德素送了張荏,嘆了口氣,見自己**蹲坐在台階上,怕他涼着,便道:「還不去洗洗睡了?」
王翊這才跑去廚房燒水,給師父師娘送去。
翌曰一早,王翊天不亮就醒來了。聽到院子裏已經有了動靜,連忙躡手躡腳穿衣起床,去燒水服侍師父洗臉。到了廚房,卻見師姐已經在裏面了,蹲在灶台前埋着頭,肩膀還一聳一聳的。
「師姐?」王翊叫道。
黃家小姐頭埋得更低了,輕輕抹了一把,方才抬頭,強顏笑道:「師弟起這麼早?我升火熏了眼睛,看這笨的。」說着,又是一抹,轉過臉去。
王翊沒想到一向笑容綻放、雷厲風行的師姐也有傷心事,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是道:「我來燒水。」
「嗯。」黃小姐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了。
王翊也不知道該做什麼,爐子上已經坐了一壺水,聽聲音已經快開了。
在水泡咕嚕和柴火的嗶剝聲,王翊發現師姐的臉上被火光映出一層橙紅,就像是天邊的晚霞一般美麗。
「呦?這人是誰?」有婦人進了廚房,見了生人頗為好奇。
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