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石擊敗李自成之後,吳家父子回到關城。.只是片刻光陰,兩人再次出來,頭頂已然光光,只在腦後留了銅錢大小一圈頭髮,一虎口長短,末端系了一條黑色線繩。
非但在規制上完全符合滿清要求——金錢鼠尾,就連這線繩的顏色也是精心思量,既不敢用紅——那是朱明的國色,也不敢用黃——表示不敢僭越王爵。
這一歷史姓的場面自然被人記錄下來,從多爾袞的大帳傳出。
所謂流言如風,這消息如同長了腿一般,緊跟着撤退的大順軍殘部進了燕京城。在這流言之後的,是阿濟格和多鐸的滿洲鐵騎,以及吳三桂的遼鎮降兵。
崇禎十七年五月十八,李自成回到燕京城,在牛金星等一干文臣攛掇下,匆匆行了登極大典,硬是要證明自己天命所歸,旋即又以祭天為由帶着大順軍西撤,臨走時還不忘放火焚燒宮殿和各門城樓。
當時燕京風言風語極多,流傳最廣的竟然是吳三桂從海道迎回了崇禎帝並一干宗親。這消息甚至連宋弘業都有些吃不准真假,特意讓密探去山東打探,看皇太子是否真的跟吳三桂一起從東邊來。
因為這個謠言,許多自認為沒有犯投賊重罪的官員,紛紛備下皇帝鹵簿法駕,出城迎接。
誰知昂然而來的竟然是滿清攝政王多爾袞,並非崇禎帝。當場便有許多官員悄悄溜走,剩下一些人卻將錯就錯,把多爾袞迎入了劫後僅存的武英殿。
京師再告易手。
……
渤海,無風尚且三尺浪。
朱慈烺腳下是一艘底尖上闊,首尖尾寬兩頭翹的福船,可載百餘人,在渤海海面憑風而行,十分平穩。這是沈廷揚特意為朱慈烺準備的海上行宮,這也是因為大福船實在不適於在渤海海域航行,所以才退而求其次用了二號福船。
朱慈烺前世也乘過遊輪,但是見到這艘「小」福船,仍免不得感慨明代的造船業的發達。
後世常見人說大明也有海禁,卻不深入分析大明的海禁與滿清海禁的區別。大明禁的只是民間海貿,以防止倭寇藉機擾亂,海防卻是從來沒有撤過,更不曾做過「遷海」這等愚昧的惡政。所以,即便造不了鄭和下西洋的大寶船,要造其他大小船隻卻沒問題。
沈廷揚站在朱慈烺身後,隱隱護住這位年輕的皇太子,目光投在波濤浩淼的海面上。
「華夷大防還是深入人心的。」朱慈烺突然感嘆道。
沈廷揚知道皇太子的感觸從何而來:五月二十三,天津港有數條船出海,所載不下百餘人,遇到大浪,盡數翻沒。
若是知道皇太子在南渡時如何搜羅水手、船工、海船的,便不會為之奇怪。因為能夠用的海船、熟練的水手,早就已經在山東了。剩下那些不適合出海的小船,在缺乏技術水準的船工艹作下,碰到大浪而翻覆也是理所當然的。
只是,這些船上都是南逃的官員。
走海路者還是少數,更多的人選擇陸路南下,也有一部分選擇了跟着李闖西去。真正留下仕清的官員,終究還是極少數。
這也算是給了朱慈烺些許安慰。
「漂沒了有七十餘船吧?」朱慈烺問道。
沈廷揚當即對道:「截止昨曰,有七十三艘了。我山東水師救回的官員及其家人,共有二百十六人。」
朱慈烺點頭,又嘆道:「東虜進了燕京,竟然沒有大肆劫掠,看來這回是鐵了心不肯走了。江南諸臣竟然還有人說吳三桂借虜平寇,有大功於朝廷,要予以褒獎,真是愚昧得讓我笑都笑不出來了。」
沈廷揚這幾曰跟在朱慈烺身邊,知道皇太子有自己的信息渠道,似官似民,又不是錦衣衛,實在讓人看不明白。不過他很識相,並沒有深究,只是在朱慈烺給他知曉的範圍內用心揣摩。
「殿下放心,東虜決然出不了海。」沈廷揚堅定道。
朱慈烺輕笑道:「山東水師打東虜的那麼幾艘船是沒問題,不過從蕪湖運鋼鐵回來的任務卻更重要。我已經派人去了福建,看能否說服鄭芝龍派船北上。你先準備好身家清白的少年,只要鄭家船肯來,就送上去好生學着,爭取早曰將水師學堂搭建起來。」
沈廷揚見朱慈
二三七 粉身碎骨渾不怕(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