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虜在京師廣施『仁義』,甚至連剃頭都可以通融,這份野心就已經夠大的了。」朱慈烺收斂起臉上的微笑,又道:「南方諸臣竟然還有臉送出犒賞、封贈!這不是明擺着告訴東虜,我朝無人,皆懦夫也!」
崇禎還是第一次見到兒子發這麼大的脾氣,他正要說吳三桂的事,只聽朱慈烺又道:「正是因為我朝每次對東虜又怕又懼,退避三舍,才養得他們如此驕橫!若是此番仍舊顯露出怯弱之態,東虜十萬禽獸指日便會南下!」
兩位皇后和袁妃被嚇得直掩胸口,崇禎帝也是臉色發白,良久方才道:「你的侍衛營攔得住麼?」
朱慈烺道:「攔不住也要攔。」他發現自己口吻有些生硬,知道天家的心理承受能力弱,又道:「父皇,我中土幅員遼闊,人口眾多,只要充分調動百姓中健碩者從軍,大力發展軍備,豈會輸給區區十餘萬眾的滿洲韃子?怕的就是不敢拼殺,白白丟了祖宗基業。」
「國庫早已不支,你用什麼去拼殺?」崇禎終於問出了這個糾結自己良久的問題。
朱慈烺很感慨崇禎帝能夠問到點子上,但估計他不會喜歡真實的答案。
「嚴肅吏治,抄沒贓款。」朱慈烺終於還是答道。
明朝是典型的中產階級社會,上面的朝廷沒有錢,下面的百姓也沒錢,真正有錢的就是那些商人、官員、世族。不能否認,這些人中有許多都是靠着勤奮努力而發家致富的,有些人更是樂善好施,在鄉梓中有很大聲望。
朱慈烺揮起《大明律》這根大棒時,當然不可能有出神入化的微操,能夠完美甄別善惡。在軍國大事面前,民族存亡的關頭,有錢必定有罪。高皇帝制定了一套可以將當前所有人都入罪的法律,斷然不會有人能夠脫罪——否則就是海瑞第二,完全可以當道德模範供起來了。
在這種情況下。用極端的方式收羅民間財富進行直接分配。看起來會失去一部分人心,但收穫的是更大的民心。而且失去的是逃稅漏稅不願當兵賣命的人心,收穫的卻是按時繳納各種稅款,肯賣苦力當民夫,也願意流血流汗參軍入伍的民心。
兩相比較,朱慈烺當然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選擇。
「你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竟然學流寇作風!」崇禎怒道:「你所殺者皆是該殺之人麼!」
「父皇,兒臣不願意殺人。」朱慈烺道:「但凡有罪的官吏,大多是發配鄉學之中教書,讓他們重溫聖賢教誨。好生改過。至於贓款嘛……呵呵,父皇。難道咱們為了表示跟李賊不同,便要事事相違?那李賊吃飯,咱們便不吃了麼?」
「放肆!你怎能與皇父如此說話!」周后板起了面孔:「還不退下自省!」
朱慈烺知道母親是怕皇父陛下發雷霆之怒,為他解圍,頗為領情地行禮告退。他剛一轉身,就聽到杯盞砸地發出的碎裂聲,還有些許碎塊濺到了他的小腿上。
尤世威垂着頭。看到皇太子離開,自己卻沒有得到退下的詔命,心中越發鬱悶。
「尤世威!」崇禎帝發了一通邪火,將目光落在了這位之前很想啟用的左都督身上。然而一看到肩上的那團蟒龍,他又心中犯堵:這尤世威已經是皇太子的私人了。
「臣在。」尤世威硬着頭皮答道。
「你是老成之將,素有名望,如今也跟這皇太子瞎胡鬧麼!」崇禎怒道。
「回皇上,」尤世威定了定神,「老臣以為。當今天下能夠挽狂瀾於既倒的,也只有皇太子殿下了。」
「你!你也要與那逆子一同欺瞞朕麼!」崇禎怒道:「他若是能補時事,何以從河南到京師,竟然處處失守!你若是敢說『以空間換時間』,朕當場殺你!」
尤世威到底是積年老將,只等崇禎的呼吸平復了些,方才道:「皇上,是何人在陛下耳旁進讒言?實在當斬!東宮雖然讓地,但皆是不堪守的死地。即便如此,東宮在各次對戰中皆是奮勇殺敵,戰果纍纍,哪裏來的欺瞞聖聽?」
「哼!」崇禎重重哼道:「當日報說擒了敵將劉宗敏,人呢?之前又說擒了劉芳亮,人呢!只弄一面旗幟,說是李賊大纛,當朕是稚童好騙麼!」
用劉宗敏交換尤世威等人的事,在軍中流
二四六 粉身碎骨渾不怕(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