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世境小世界。
沈譽突然感到一陣猛烈的心悸,這心悸在最近幾年裏發作越來越頻繁,卻從來沒有一次有這般的劇烈。
他悶哼了一聲,按着胸口,腳步便不由停了下來,身後麻木跟着的人立刻撞了上來。
一道凌厲的長鞭破空襲來,在灰撲撲的牢服上留下一道血印:「喲,您還當自己是相府的公子?」
那一旁御馬揚鞭的,便是胸口成日裏最常見的小人,見往日裏高高在上的人物零落成了泥,便想上去糟踐幾腳。
長長的隊伍,着一色的牢服,全都低垂着向來高昂的頭,意志頹喪。
沈譽重新邁起腳,胸中的火卻越燒越烈,不服,不屈,不認命!
他看向前方長長的隊伍,向來忠君的父親被革了頂戴花翎,一擼到底,正垂頭喪氣地走在最前列盼他成婚幾乎盼痴了的母親保養得宜的臉垮了下來,一頭黑髮染灰,竟顯出垂死老嫗的神氣來。
大哥,大嫂,三妹,侄子,隔房二叔……
沈府之人人猶如牲畜一般被追趕着往必死之地而去,在這個君權為天的時代,造反之念連想一想都是罪惡,可若照那人意思,他沈家焉有明天?
君不見曾經的寧國公府,便是前車之鑑!那寧國公府的女眷到底還逃脫了去,可憐他沈家就連襁褓里不過二月的女娃都逃不過!
他沈家甘當君王之喉舌利劍,卻不料君心難測,在收復所有世家之時,便是他沈家落馬之日。
沈譽突然覺得眼前一切,極是滑稽。
他放棄了心愛之人,要保沈家前程,卻不料這前程如泡影他這一生,何其失敗!胸口的火越燒越烈,仿佛要衝出胸膛。
一旁監押之人還在罵罵咧咧,一鞭又一鞭往關押了許久本就瘦弱的沈家人身上打,見沈譽高昂的頭,眸中的怒火,啐罵了一聲。
另一鞭直接便落在了臉上。
公子如玉,面已有瑕,一旁圍着的娘子媳婦們都可惜地大吸了口氣。
「我讓你不服!我讓你不服!」驀然一腳從旁踢來,直接便將沈譽踢了個趔趄,趴在了地上,阻了形成。
「官爺!求求你饒了他吧!他不懂事,我給你磕頭,給你賠罪……」
一道尖利的哭音響起,本在前方艱難走着的沈母迴轉過來,「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朝官爺連連磕頭,求他不要再折辱她兒子。
「母親!」沈譽喝了一聲,爬起來探手欲阻止她:「本就是必死之身,何必求他!」
「求求你,饒了他吧!」沈母緊繃的弦斷了,腦中只有這一句在迴旋,一手還拉着那人的褲子。
「呸!哪裏來的臭娘們!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爺爺是你能扯的麼?」
監押之人本就不耐煩被一個婆娘扯着不放,再看褲子上一大片的灰印,直接恨得一腳踢了過去。
這腳踢得太敦實了,沈母的頭直接便觸到了路旁的石柱,血出如漿,眼看就要不行了。
「晦氣。」馬臉扯扯腿上濺到的血點,罵了聲。
沈譽目眥欲裂:「母親!」
可惜,沈母原就受了驚嚇,在監牢中帶了一段時間營養不良,這一下,直接便斷了氣,身子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行列起了一陣騷動。
沈譽胸口的火,終於,燒了起來。將他的理智焚燒乾淨,君王臣道,全都拋諸腦後。
「你們該死。」
他張開眼,漠然道,眼前一片不過是螻蟻。
荒火焚燒,一切成灰。
除了最中間痴痴看向他的沈家之人被圍得好好的,其餘人不論是街邊流痞,還是官兵差位,都化作了飛灰。
「傅靈佩,丁一。」他喃喃道,抬頭看向天際:「總有再見的一日。」
玄東界。
火凰吟歌,雙翼如流光,在天際遨遊了許久,才漸漸散去。
穆亭雲看着天邊的異像,滿意地捋了捋鬍子,朝楚蘭闊哈哈笑了一聲:「楚兄你這徒弟了不得!」
可不是了不得?
這鳳凰之像,已經有近千年不曾出現過了。
以龍鳳為結嬰天象,無不象徵着這修士以後的潛質,何況是這般華美清晰的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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