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張徹打開門回去,卻發現王美嘉趴在地上,屁股撅着朝天,埋頭在倒着的電視櫃裏,不知道在找什麼東西。
「你幹嘛呢?」
看她憨態可掬,張徹微微笑着道,拉了拉手裏的繩子,感覺就像牽着一隻四處嗅嗅的可愛流浪狗。
「嘿咻……你看!」
王美嘉終於將一堆雜物撥開,拿出一個大玻璃罐子來,得意洋洋地朝着他的方向比劃,儘管眼裏依然空洞無神,臉上卻滿是驕傲自豪的神情。
張徹定睛看過去,那罐子裏滿裝着各色包裝紙的小吃和糖果,小美嘉獻寶一樣遞到他身前,他輕輕接了過來,卻感覺手裏沉甸甸的,最底層那些軟糖,有些都已經變形了。
「這些是我過去之後吃到的所有好吃的,我都給你留了一份,想着要是回來了就拿給你——它們都很好吃的,榴槤味的怪怪的,芒果的很沖,蛤蜊煎沒辦法帶回來,不過有包裝的海魚乾!可就是沒機會回來,每年夏天,軟糖和巧克力都會被熱得軟趴趴的變形,我只好拿了丟掉,不然還會多好多!現在只有這些了……」
王美嘉的語氣稍稍低落,神情也變得有些沮喪,不過很快就恢復過來,高興地拉着他的手不住搖晃催促:「你快嘗嘗!快嘗嘗!」
無數次酸澀的鼻子,沒有陳雪琳在場,小美嘉也看不見,他終於落下眼淚來,輕輕而鄭重地將糖果罐放下,一把將她攬入懷裏,不住地摩挲着她的小腦袋:「小饞豬,哪裏都知道吃,你這麼厲害這麼會吃,怎麼會瘦成這個樣子……徹哥哥再也不攔着你了,蛀牙什麼的都滾蛋去吧,現在開始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買,咱們今後再也不分開,好嗎?」
王美嘉乖巧地被他摟在懷裏,也依戀地輕輕摩挲着,口鼻間呼吸的,都是久違的他的味道,臉上不斷地感覺到有濕熱滴落綻開,她卻安靜地沒有說話。過了會兒,才輕輕開口:「徹哥哥,你這麼說,是要娶我嗎?」
「恩,我娶你,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我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了……」張徹只在腦中考慮了一秒,便決定下來,「咱們到了年齡就去領結婚證,我們會幸福的,很幸福很幸福……」
「可是美嘉看不見了,不能照顧自己……美嘉現在肯定髒髒醜醜的,大家看了,都會說配不上徹哥哥的……」她的聲音近乎呢喃,眼裏卻不斷溢出淚水,不一會兒就在臉上道道縱橫,流過無人照顧擦拭的臉上,帶走了一些煤灰,留下一道道讓人揪心的白痕。
「不會的……我照顧你,徹哥哥很厲害的,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徹哥哥能好好照顧你,誰要在背後說閒話、欺負你,徹哥哥都幫你打跑他們。你的眼睛,我一定會幫你治好的,不管花多少錢,費多少時間,我一定要讓你再看見我,再跟我去捉迷藏,瞎子摸魚……到時候我背着你,咱們一起到處去旅遊,吃好多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聽到她的話,張徹越發心疼,一邊像安慰小寶寶一樣安慰她,一邊輕輕地用袖子在她的臉上擦拭起來。小美嘉的身上實在太髒了,她也實在太瘦了,也不知多少天沒有好好吃過東西,安穩地過上過一天好日子。
想到此處,張徹往四周看了看,果然,不遠處的飯廳桌子上,擺着一個小小的碗和一個罐子,罐子裏只有幾塊紅豆腐。想來小美嘉中午便是就着這一點小小的佐料,吃了一點東西,也不知這樣的日子,她究竟過了多久。
張徹依然抱着她,站起身來,四處環顧一圈,屋子裏還擺放着土灶和蜂窩煤,一個水桶,裏面放着清水。張徹先嘗試着去拉了拉燈的開關,又嘗試着打開水龍頭,果然,這間屋子的水電氣,都沒有重新被啟用。
「美嘉,王叔叔為什麼不幫你洗臉呢?」看向仍然依戀地抱着自己的丫頭,他滿心心疼,柔和了語氣輕輕問道。
「爸爸說,咱們現在沒有錢,生活很辛苦,每天可以向鄰居或外面提一桶水,但只能用來煮飯洗碗洗鍋,一段時間不洗臉洗澡也不會生病的,所以沒關係的。」她的語氣有些怯怯,聲音很小,但對於能幹乾淨淨地清洗自己,也有着渴望。
水哪裏都有,也許不能用來吃喝洗澡,但至少保持基本的洗臉和身子乾淨,是沒有問題的,對方明顯是沒有認真想要照顧小丫頭而已。張徹沉默着沒有說話,摟着她的手又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