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康拿過來,看了一眼又遞給周治中。
周治中接在手中,只覺那匣子仿佛有千斤重。待拿出那因為年代久遠已然發黃變脆的文書,臉色一下難看之極——
只看了一眼就能確認,這文書必然是真跡無疑。
上面明明白白寫着顧元倉甘願過繼小兒子到顧元山膝下做嗣子,甚而還記錄下了他接受顧元山贈與的一千兩白銀的事實……
明明下面鴉雀無聲,周治中卻覺得臉上如同被人狠狠的當眾扇了幾巴掌般的難受。
自己真是有夠蠢的,不然,如何就會被個無賴牽着鼻子走?
曾經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雖然兩袖清風,卻能秉公辦案、坦坦蕩蕩,眼下瞧着,卻是一個莫大的笑話——
曾幾何時,竟做了顧元倉顧承善這等心思歹毒之人的幫凶,生生禍害了一位慈母的心腸。
即便那龔氏說當初是她自己心疼嗣子,怕毀了嗣子前程,才不願意把文書拿出來,卻無論如何不能改變這起冤案是自己一手操縱的事實。
&大人,這——」看周治中久久不語,旁邊的朱子康忙輕輕喚了聲——
要說這位周大人也是倒霉,平日裏提起來,滿朝文武那個不盛讚說是難得的清流?卻不料竟在這陳年老案上栽了跟頭。
好在那龔氏也是個會做人的,先就把一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倒是把周治中給摘了出來,可饒是如此,怕是一個失察的名頭也是跑不了的。
周治中終於回神,那邊顧元倉已經一疊聲的喊起了冤:
&大人,周大人你可得為小民做主啊。龔氏根本就是胡說八道,那文書一定是她假造的!」雖然這般哭叫着,心裏卻早已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又盤算着自己這會兒和周治中好歹也算是一個船上的螞蚱,就不信他會拿頭上的烏紗開玩笑。
這般想着,不停的朝周治中使眼色。
周治中瞧着,只覺像吃了個蒼蠅般,噁心的不得了:
&不是真的,本官自會查驗。只本官有一句話放在這兒,若然查明當初過繼嗣子一事為真,本官自會向皇上請罪。至於說身為人子卻肆意誣告父母的顧承善,本官同樣會向朝廷彈劾。」
&在,還是請朱大人繼續審理你夥同鄭氏誣告顧元山一案吧。」
光前一句話就嚇得顧元倉好險沒哭出來——
若然真到了那地步,那可就真的完了。
畢竟依照本朝律法,兒子狀告父母,先要以不孝治罪,至於顧承善雖然彼時是嗣子的身份,可嗣子也是兒子,再加上還是誣告,被罷官流放都是輕的!
精神恍惚之下,連周治中後一句話說了什麼都沒聽清,就被兩個衙役上前摁倒:
&不跪下聽大人宣判——」
那邊鄭倩也是體若篩糠,邊哭哭啼啼的跪倒,邊伸手想去揪顧承運的衣衫下擺:
&公,相公救我——」
卻被顧承運一下推倒:
&人,你殺了我的孩兒還有臉向我求救!當初是我心軟……再沒想到你竟如此恬不知恥、心思歹毒,把咱們家差點兒絕了後嗣的罪名推到了二伯母身上,甚而還要誣告二伯父謀殺!」
本來還怕鬧大了不可收拾,沒想到那楊希和小小年紀思慮這般周密——
到了這會兒,顧承運哪裏不明白,鄭倩最大的依仗顧承善的官運是徹底到頭了,甚而這一輩子都別想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再加上龔氏出面認了那文書是她藏起來了,更是免了自家一個包庇的罪名,又深恨鄭倩蛇蠍心腸,沒了任何顧慮之下,如何肯去幫她?
卻不知道這一句話瞬時石破天驚,一眾圍觀百姓本就有所懷疑,聽了這一句話登時明白——原來顧氏族長差點兒斷絕子嗣之事並非是因為那龔氏妄動了喜被嗎?聽顧承運的話,分明是鄭氏下的手。
還沒完全消化過來這個消息,又一陣喧鬧聲傳來,卻是顧元峰並妻子汪氏也趕了過來,汪氏瞧着鄭倩的眼睛幾乎能噴出火來——這就是自己平日裏一心疼愛的兒媳。虧自己還以為兒子離家媳婦兒受盡委屈,因而平日裏對她百般容讓,再沒有料到,竟是這個毒婦,把兒子逼得有家歸不得!
鄭倩也瞧見了汪氏,淚眼婆娑的膝行着上前
18. 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