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芳苑內最荒涼的一個所在無疑就是離水橋。
離水橋高足有三丈,橋下是粼粼碧水,水面上銅錢似的荷葉正伴水而出,又有幾莖露了新綠的蘆葦,在三月的春風中輕輕搖曳,站在高橋上,別有一番清雅意趣。
而眼下,高橋上正有一人,仰頭看天,舒展雙臂,一副隨時都會御清風而去的模樣。
高橋下的劉氏這會兒卻是嚇破了膽——
方才親眼目睹兒子被人奚落的情景,劉氏臉都是黑的,有心趕過去給兒子撐腰,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無能為力。
甚而那麼多尖酸刻薄的眼光之下,劉氏自己都無法抬起頭來。
好容易離開曲水池畔那是非之地,沈亭卻不見了影子。
慌得劉氏忙四處尋找,茫無頭緒之下,可巧走到這離水橋畔,更是一眼認出那高橋上做出跳躍姿勢的人可不正是兒子沈亭?
直嚇得魂兒都飛了:
&兒,你這是做什麼?」
竟是一路哭着就沖了上去——
這可是離水橋,據說前朝公主國破之後可不就是從這兒跳下去自盡的?
沈亭愕然回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最先跑過來的紅纓一把死死抱住腰,然後又用力一拽,兩人頓時滾做一團。後面劉氏也趕了過來,上前抱住沈亭心肝肉的就哭了起來:
&兒啊,不就是一個蒲團嗎,你何苦這麼糟踐自己?當真想要的話,娘給你做它十個八個——你要是走了,娘可怎麼活啊!」
劉氏一面流淚,一面罵個不停:
&遭瘟的楊家,就沒有一個好東西,我家亭兒那裏不好,要受他們這般磋磨?一家子殺千刀的——」
正自罵着,卻不妨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劉氏還有些納罕,實在是因前朝公主死在此處,離水橋自來被認為晦氣之地,就是方才自己過來時,也覺得這裏太過淒清,不是久留之所,怎麼還就有人跑到這裏玩了?
還沒想出個頭緒,一個急促的女子聲音已是響起:
&虔婆,是不是你做的?你們把我家小姐誆那裏去了?」
劉氏吃驚回頭,臉色也是一寒——那個正指着自己鼻子罵的人,可不正是楊希和那個醜丫頭的貼身丫鬟青碧?
青碧這會兒卻是鼻頭髮紅,一雙眼睛裏更是噙滿淚水。她的左右兩側則是同樣臉色難看的商妍和阿蘭——
方才正在一處水榭遊玩,不妨阿蘭忽然找了過來,待瞧見言笑晏晏的商妍,阿蘭臉色立時變得難看至極。
青碧瞧出不對,悄悄和商妍說了聲,兩人找了個藉口離開,待行至半路,正好碰到滿臉惶急去而復返的阿蘭,然後才知道,方才竟有人打着自己的旗號,把小姐給誆走了。
三人一路往這裏疾行,本是抱着一線希望——說不好小姐真的跑到這離水橋了呢?那裏知道沒瞧見希和的影子不說,反是遇見了劉氏和沈亭一行。
青碧的眼裏簡直能噴出火來——
到了眼下,如何不明白,小姐定是落入別人的圈套里了,甚而青碧更認定,坑害了小姐的人里,定然有這劉氏的手筆。
畢竟自己一個小小丫鬟,如何會有人留意姓甚名誰?且因着小姐平日裏很少參加這樣的集會,在場根本沒有和自己相熟的人。
而對方既能打着自己的旗號,分明對自己熟悉的緊,放眼場中,除了劉氏主僕之外,再不用做他想。
&丫頭,你胡說什麼?」劉氏眼睛閃了閃,臉上神情又是刻薄,又是快意,「你家小姐跑哪裏去了和我有什麼關係?說不好是你家小姐趁機私會情郎了也不一定!」
&卻被沈亭一下打斷。方才被紅纓拽倒時,正正磕在石墩上,沈亭這會兒還有些頭暈,又聽青碧提到希和,忙強撐着扶着欄杆站了起來,「希和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動作有些猛了,一時又有些暈眩。
紅纓忙小心扶住,又探手幫沈亭輕揉頭部,垂淚道:
&爺,你且坐着——」
那邊青碧早被兩人卿卿我我的模樣氣的咬牙:
&亭,虧我家老爺那般待你。倒沒想到,竟是這般忘恩負義的東西!你若是還有一點兒良心,便讓你那蛇蠍一般的娘告訴我們,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