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平虜殿內,丞相袁盎和太農令曹欒正站在景帝身後,面色潮紅的打量着天井中巨大的沙盤。根據各地前線源源不斷傳來的奏報,殿中的內侍們不斷的移動着沙盤裏用來模擬實戰的兵棋和旗幟。眼看代表大漢的玄色旗幟已插滿燕地西北一線,直逼秦長城,殿內諸人盡皆面露喜色。
「稟陛下,征北將軍郅都有緊急軍情呈上!」掌印太監孫全微微躬身,雙手將一個火漆封存的密匣呈給景帝。
「哦?」景帝眉毛一揚,抑制住心中的激動,掃了一眼滿是好奇之色袁盎和曹欒,擺手道:「無需避諱,快快念來!」
「諾!」孫全躬身應諾,接過侍衛遞來的利刃,小心翼翼的把火漆刮去,將密匣啟封,拿出一卷絹書,朗聲念道:「臣啟陛下,匈奴左大當戶渾於坭已棄守雲中城,率其部五千匈奴鐵騎突圍而出,逃往五原。臣所率三郡步卒,今已進駐雲中。胡騎將軍公孫歂率麾下八千胡騎,晝夜巡視雲中外長城至黃河一線。臣已命五萬精兵強奪長城關隘,匈奴歷來不擅守城,長城關隘大多廢棄。臣擅自專斷,已強征十萬邊民出雁門,至雲中,重修關隘。臣今以戴罪之身,誓死扼守匈奴單于庭所部南下之路,天佑大漢!天佑吾皇!」
景帝聞言,劍眉飛揚,朗聲笑道:「事急從權,何罪之有?!速速下詔,勉勵郅都諸將,待班師之日,再行封賞!」
「諾!」孫全隨即應諾而去。
心思靈巧的內侍們,趕忙根據郅都的軍報,重新調整沙盤上的兵棋。景帝眼中熠熠生輝,滿是激動之色。如今雲中以東,右北平以西,可堪一戰的匈奴人僅剩渾於坭當初派去馳援燕地的五千鐵騎,卻也被右北平和上谷兩郡的六萬步卒死死拖住。如今燕地可謂一馬平川,無人可擋漢軍兵鋒。
「陛下,如今渾於坭率五千匈奴鐵騎退往五原,若是於白羊王麾下萬餘鐵騎匯合,豈不是實力大增?」袁盎面帶隱憂之色,小心詢問道。
景帝擺擺手,胸有成竹道:「無妨,朕便是要讓他們合兵一處。即便再加上樓煩王駐守朔方的近萬鐵騎,也不過兩萬五千騎,待我數路大軍合圍,十倍眾之,何懼之有!」
袁盎皺着眉頭,覺得景帝有些得意忘形,過於盲目樂觀了,趕緊勸道:「匈奴右賢王的王廷距朔方不過數百里,其麾下近十萬控弦之士,隨時都能馳援朔方,不得不防啊!」
「丞相多慮了,太尉竇嬰半月前已率邊軍十五萬,沿隴西長城北上,如今想來河南地西面的數百里長城已盡皆為我漢軍佔據。」太子劉徹剛走上樓來,便聽到袁盎在給皇帝老爹潑冷水,隨即笑着朗聲回應道。
袁盎聞言一愣,眼中寫滿了疑惑,顯然對竇嬰出兵一事毫不知情。劉徹不由感嘆皇帝老爹的小心謹慎,連對最為忠心的大臣都不露半點口風。帝皇心,深似海,對任何人都會留上一手。
景帝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捋了捋鬍鬚,微笑道:「皇兒可是給朕帶了好消息來?」
劉徹習慣性的聳聳肩,也沒避諱袁盎和曹欒,幽幽答道:「齊山傳信,匈奴去年冬天鬧饑荒,從河南地的漢民處搶掠牲畜和穀物,大量漢民無糧過冬,只得背井離鄉,遠遁山林,挖食野菜草根為生。如今河南朔方地十室九空,故土難離的少數漢民也是飢腸轆轆,怕是快要易子而食了。」
景帝聞言,皺了皺眉頭,卻沒有裝出悲天憫人的模樣。雖然景帝表面上愛民如子,但卻是個務實到冷血的陰狠角色。早在景帝和劉徹去年謀劃,並在大草原散播瘟疫時,他們便知道,匈奴人為了度過饑荒,絕對會向河南朔方地的漢民動手。甚至在景帝的想法裏,當地漢民應該會群起反抗,讓河南朔方地發生眾多暴亂。可如今看來,這些被匈奴人統治了數十載的漢民,已完全失去了抗爭的勇氣。既然他們已無血性,又抱着故土難離的心思,不肯逃到漢疆尋求庇護,景帝壓根不會去憐憫他們。
劉徹也是深以為然,大漢立國以來,一直對願意回歸華夏的漢民多加照拂,在邊郡賜予其良田和農具,用以戍邊。即使在後世歷代,這種政策都算是最優厚的。無奈河南朔方地自秦朝蒙恬陳兵五原伊始,便是秦朝屯田戍邊的要地。當地漢民多是秦朝邊軍後裔,對取秦而代之的大漢,隱隱有些抗拒,大多不願回歸華夏。劉徹對這種寧願依附外族,也不肯解決民族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