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黃河萬里沙,浪淘風簸自天涯。黃河流域,是中華民族的發源地。「河」字在秦漢以前基本上是黃河的專稱,而河流稱為「川」或者「水」,可見黃河在中華民族心中的獨特地位。
面對眼前黃沙滾滾的大河,劉徹心緒萬千,面露戚戚之色。
善於察言觀色的公孫賀見狀,頗為疑惑,躬身問道:「殿下今日前來觀景,本是興致勃勃,如今為何面有憂色,可是記掛河朔戰事?」
劉徹搖搖頭,沒有答話,而是扭頭看向身側的張徳,緩緩問道:「你在太初宮修道數載,可知『天人合一』作何解?」
張徳乃是個面相方塊臉,濃眉大眼的關中大漢,身長八尺有餘,出身世家豪門。其祖乃先秦衛尉丞,秦滅後,隨高祖劉邦征戰天下,後封到右更的爵位,在弘農得封地千戶,至今已傳了數代。雖子孫未有先祖遺風,家境日益沒落,但也算豪富之家。
張徳更被戲稱為將門犬子,雖有八尺之軀,卻是個文弱的性子。他乃嫡子,家中行三,生性仁厚,崇尚道學,對諸子百家也是頗多涉及。不願與家中兄長爭奪家業,成丁後便到函谷關旁的太極宮出世修道,不問家中俗物,如今已過及冠之年。
數日前,劉徹率眾遊覽太初宮時,恰好碰到張徳和數位老者在後殿坐而論道,便駐足細細聽了許久,倒覺得這張徳實在是個妙人。從他言談舉止之中,劉徹隱隱感到,此人患有輕微的人格分裂。他雖有悲天憫人的善念,試圖以理服人,卻又不排斥使用暴力,屢屢言及以兵鋒佈道;他雖論據充足,條理清晰,卻極為狡詐厚黑,詭辯連連。氣得一干老者七竅生煙,卻又啞口無言。
劉徹覺得張徳實在有才,今後定有大用,回營後便命人給他送去盜版的《老子注》。張徳拜讀後,自是若獲至寶,只覺得儘是自己心中所想,卻無法論述的真義,當即提出要拜見撰寫之人。其後自是兩人見面,劉徹虎軀一震,霸氣四溢,將其收入麾下聽用,略去不提。
今日劉徹出行,也便帶上了張徳,此時更是心念微動,藉機提點他一番。
張徳聞得殿下相詢,沉吟片刻,躬身答道:「人乃萬物之靈,卻同世間萬物一般,皆是由天地哺育,靠陽光雨露滋潤,方才獲得生命,有了生機。故人需順天意,應天時,與天合。」
劉徹不予置評,抬手指着岸邊堤壩,復又問道:「既是要順天意,為何構築堤壩,防堵河水?」
張徳聞言啞然,想要回答很簡單,堤壩不就是為了防止洪水泛濫,使百姓免遭災劫,但他知道,這並不是殿下想要的答案。
劉徹不以為意,面無表情的緩緩道:「大河沿岸自古土地肥沃,水草豐美。先秦之時,大河中下游尚有如雷夏澤、大野澤等諸多湖泊存在,關中之地,依然草木暢茂,禽獸繁殖,山林川谷美,天才之力多。然自秦朝以降,關中乃京畿所在,民生富庶,天下萬民難免蜂擁而至。加之我朝與民生息,租賦極低,焚林墾荒者不可勝數。加之華夏自古重農輕牧,長此以往,關中植被減少,滾滾黃沙入河,河患泛濫,又該怨誰?若將之歸於天意,便不應築堤防堵;若將至過於人禍,便是我等逆天而行!」
周圍的眾人聞言,不由心中大駭。殿下此言可謂誅心之語,大漢崇尚黃老之學,講究順天而為,如今與民生息,重農墾荒的國策卻被殿下批駁為逆天而行,傳揚出去,必定引人非議,御史們怕也要彈劾不斷了。
劉徹卻壓根沒有這種自覺,正是後世的帝皇和群臣,高舉「人定勝天」的大旗,為所欲為,大肆破壞環境,自然要遭受大自然懲罰。
令人無奈的是,正是尊崇黃老之學的漢初和以道家為尊的盛唐,這兩個華夏民族最輝煌的時代,在關中進行了史上最大規模的兩次焚林墾荒,雖造福了百姓,卻是遺禍子孫。只知道掠奪、索取的人們,他們不是去改造自然,也不是去掌握規律、利用規律的,而是只顧眼前利益,殺雞取卵的人群,他們遵循的是「我定勝他人」的思想,而不是「人定勝天」。
張徳本就仁厚,雖暫時找不出劉徹話中的謬誤,卻不願任由他否定惠及萬民的國策,硬着頭皮問道:「依殿下所言,與民生息倒是錯了?」
劉徹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與民生息沒有錯,焚林墾荒就錯了!正如築堤防洪沒有錯,胡亂營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治水與慈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