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沈家園小罈子巷,許慎的醫館,空關了近一年了,屋內一切都沒變化,保持着他走那日的樣子。
房東沒有再租出去,其實也有人問他為何不租,他的回答很簡單,許醫生沒準還回來呢!那人就不說話了,因為大家都盼着他能回來!
許慎真的回來了!
前一段時間裏,他在京郊四處行醫,雖頗得人望,卻也孤孤單單。一日傍晚,忙得的累了,坐在籬笆小院的木樁上,只見暮雲春樹,落日屋樑,所見之處都露出些相思顏色來,忽然懷念起小罈子巷裏的小醫館來
於是便在一個清晨推開了醫館的門,路口的麵館,對面賣蠟燭和旁邊做燒餅的看見他回來,那個高興勁兒就不用提了!
眼下最要緊的便是採藥!他連着三日都是天不亮就出門,至子時甚至丑時才回來,這日,他背着慢慢一簍草藥行走在小巷裏,卻聽見兩人的爭吵聲,時而夾雜着一個嬰兒的哭聲,在深夜裏格外的清晰。
許慎顧望而去,一扇木門裏透出淡淡的燈光,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無論如何不能再等了,明兒一定要出城!」
「那也得出得去啊!你以為我喜歡在這躲着嗎?況且這安眠藥湯只剩這最後一碗了,若明日他大哭起來,我們指定要露餡!」一個男子說道,聽口音並不是城裏人,倒像是通州人。
「姑娘,你這孩子到底是哪家的?怎麼這麼大的來頭,每日怕不有好幾百個府兵在搜他,這樣人家的孩子你也敢偷出來?!早知道這樣,我才不買他呢,這麼難脫手,我自來還是第一次碰到!」
那女子沉默了半晌道:「這個不用你問!先給他喝一點湯藥,晚上哭起來太響!」
這女子的聲音有些耳熟,一時卻想不起來
「你再耐煩個一日,明兒說不定就有機會了」
「好嘛!原本瞧着他長的好,又是個男嬰,倒騰個幾十兩銀子不成問題,卻不曾想是個燙山芋!別把我自個兒折進去嘍!」
「好了,好了,事到如今說這些喪氣話有什麼用,我先回去,明兒一早來接你!」
許慎忙閃到屋旁的大樹後面,只聽得吱呀一聲,前門打開,一個窈窕的身影走了出來,左右張望後,才輕悄的向前走去,很快便消失在彎彎曲曲的小巷裏。
許慎不由得怒氣填胸!
顯然這丫頭是偷了別人的嬰兒賣與這男子,因未能出手而耽擱在此,正讓自己遇上了!
怎麼辦?剎那間心裏轉過多少念頭來,他當然想捉了這兩個沒人倫的東西,又想救下那嬰兒,但如今自己只有一人,萬一惹急了屋裏那人,竟傷了孩子可就事與願違了!
他站在門外緊蹙着眉頭,不由暗暗着急。
再看那小院子,前後皆有門,堵了前面他勢必從後門便跑了,到底該怎麼辦?
不管怎樣,先救孩子!
前面幾米就住着那個賣蠟燭的小哥,一直對自己笑臉相迎的,請他來幫個忙想來也不妨事!
許慎看見屋子前院的一堆柴火,忽然有了主意。
他輕輕敲敲蠟燭張的窗,謝天謝地,他還算警醒,幾下之后裏面便傳來低低的「誰啊?」
「是我,許醫生」
只聽得窸窣之聲,一會兒屋裏油燈亮了,蠟燭張披衣躋鞋支起窗戶,睡眼惺忪朝外看。
「許醫生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啊?」
「張哥,你看,那間屋子是一直有人住着的,還是空着的?」
「你是說燈亮着的那間?」
「那間屋子是老范頭的,他去年臘月里就過世了,之後一直關着,今兒怎麼會有人住着?奇怪」
「張哥,你願意幫我個忙嗎?」
「瞧您說的,那有什麼不行的,哎呀,您別老站窗外頭啊,進來坐吧!」
「張哥你先把燈放下,我跟你說」
計劃很簡單,把老范頭院裏的柴草點了,讓蠟燭張去敲門,裏面的人牙子必定出來查看救火,許慎聯合張哥,先用麻繩將其捆了,再進去救嬰兒。
蠟燭張用手指着那扇門恨聲道:「我生平最恨這人牙子!我親妹妹便是小時候被拐賣了去的!幾十年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噓」許慎忙提醒他小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