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秉性柔弱,自京都到揚州走了月余,終於在端午節後到達。一路舟車勞頓,雖已是疲憊不堪,但憂心父親之病,一見着福伯就隔着車窗詢問病情。
福伯感慨小姐一片孝心,卻因有外人在場不敢據實相告。此回林黛玉回揚州是由賈璉護送,初時接到揚州要接黛玉的消息,賈母不舍,只說黛玉病了,幸而福伯早有準備,說自家老爺病的嚴重一心掛念小姐,賈母這才鬆口,令賈璉親自送來,之後再帶回去。
福伯對着賈璉客氣道:「璉二爺一路辛苦,房舍已收拾妥當,璉二爺暫做歇息,有什麼話只管吩咐下人。我家老爺這兩日雖好些,仍是起不得身,見不了璉二爺。」
賈璉聞言笑道:「送妹妹回來乃是分內事,說什麼辛苦。雖說姑父病着不該打攪,但侄兒登門卻不拜見長輩實在失禮,況且聽說姑父之病老祖宗甚是擔憂,我也該問問姑父平日裏請醫吃藥之事,回去好叫老祖宗明白。」
福伯故作猶豫,這才同意去稟報。
稍時賈璉便被引進林如海的臥床,剛一進門便聞見一股子藥味,耳邊已聽見哭聲。定睛一看,原來是表妹黛玉坐在床邊輕聲啜泣,而歪在床上的林如海正在安慰。細看林如海形容,面白憔悴,頗見消瘦,且氣虛話短,三句一喘,五句一咳,一副病入沉疴之相。
賈璉不由得想起幾年前來揚州,那時林如海雖因賈敏亡故而憔悴消沉,一身儒雅風流卻不曾消減,少許幾句言談亦令他受益頗多。再看眼下,不由唏噓。
&兒拜見姑父。聽聞姑父病了,老祖宗甚是擔心,令我親自送妹妹回來。姑父這病可好些了?請了哪位大夫?吃些什麼藥?若有用得着侄兒的地方,姑父只管吩咐。」
&兒有心了。」林如海雖在內宅事上有些糊塗,但為官多年,城府謀略非一般人可比,否則如何能在巡鹽御史一職上連任多年?只一眼就看出賈璉前來的目的以及此刻心思,賈家派賈璉來探他的虛實倒也罷了,難得這賈璉良心未泯有份善念,若幼時便多加教導,憑着那份聰敏機變,未嘗不能有所建樹。
林如海道:「不過是舊疾犯了,往年常有,只是今春來的迅猛,幸而尋到一位醫術精湛的老大夫,吃了幾劑藥好轉過來。倒是嚇着玉兒了。」
林黛玉忙拭淚道:「只要爹爹沒事,玉兒便不怕。」
林如海憐愛的摸着黛玉的頭,對賈璉說道:「璉兒一路辛苦,只管好生歇上兩日,在揚州城內隨意逛逛,我命管家打點一批土儀你帶回去,老太太與府上對玉兒悉心照料,以此聊作謝意。」
賈璉一愣,當領會到他的意思,忙道:「姑父這是什麼話,賈家是妹妹外祖家,妹妹去外祖家做客小住要什麼謝禮。老太太最是疼愛妹妹,咱們府上的三位姑娘都得靠後,真是一日都離不得,此回聞得姑父病了方送來,走時老太太再三交代了,若是姑父病癒,務必要我將妹妹再帶回去。」
林如海淡淡笑道:「不怕璉兒笑話,我膝下只你妹妹一個,她去了京中幾年我甚是想念。此次她回來我不欲再送她去,一會兒我修書一封,你帶回去,老太太看了必不會為難你。」
&是這……」賈璉也不願拆散人家父女,黛玉這個表妹是水做的玻璃人兒,在林家是名正言順的大小姐,千嬌百寵金尊玉貴,賈家哪裏比得?奈何老太太再三嚴令。想勸,可林姑父十分堅決,且話不能說過,他也張不開那個嘴,最後只得做罷。
賈璉一走,林黛玉不禁再次詢問:「爹爹的病當真好些了?可我瞧着爹爹臉色實在蒼白,該叫大夫再來仔細診視才是。」
林如海笑而不語,抬眼掃向她身後,見跟着的丫鬟是雪雁,便問:「聽說你身邊跟着個叫紫鵑的丫頭,怎麼不見?」
黛玉不解其意:「紫鵑是外祖母賜的丫頭,自到女兒身邊便一心一意,萬事妥帖。方才我要看望爹爹,紫鵑留在女兒房中整理東西。」
林如海聽了點點頭,轉而吩咐雪雁與其他人都下去,林黛玉只以為他有些話要私下交代,卻見他突然喊了一聲:「青筠。」
黛玉正疑惑,卻見從旁邊的摺疊山水屏風之後轉出一個人來,當即一驚。
但見此人比自己略長一兩歲,眉目如畫,氣質如蘭,有竹之清雅,春花之爛漫。這人十分面生,分明不是府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