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賓主相待,曲嫣然既以主人之禮相待,眾人自也不能疏忽。在此大隋高級社交場合,眾人正坐在葦席上,雙手置膝,目不斜視,皆是規矩萬分,生擔心被佳人看輕。
而曲嫣然則專注於煮茶,沒有抬起頭看眾人一眼,此刻木炭火之上的銅壺已經隱約有聲,曲嫣然輕提紗袖,取出一把銀勺,將雪花白般的精鹽挑進銅壺。李重九看着這一景致猶如仕女研墨般,頃刻入畫。
片刻之後,壺中水沸聲如落珠.曲嫣然再度掀開壺蓋,用一根竹夾子在水中輕輕攪拌,邊攪,邊用銀勺從瓷瓶內舀了些細如碎米般的茶末,緩緩投入沸水之內。
此刻屋內已是茶香四溢,眾人從未見過有人如此專心致志地去煮一壺茶水,只見對方認真之中,自有心無旁騖的專注。曲嫣然這才緩緩起身,每人面前茶碗之內倒了半盞,然後給自己也倒了半盞,再舉盞於眉間相邀,輕啟朱唇道了一個請。
入屋半響,曲嫣然方出一語。
一盞茶入肚,眾人皆是滿身舒坦,但比之方才賞心悅目的茶道比起來,這滿身舒坦倒是其次,真正沉醉的是營造出氛圍之中。
一旁盧綺早已是心悅誠服,曲嫣然每一動作,似含韻律,優雅不言,比她這士族女子更像士族出身的一般。
聽聞江南士族傳承自秦漢,衣冠南渡後,積累數百年,遠比北方士族更近漢家正統。她心知江南士族女子,從小即被教習學之一套茶道,有着家門底蘊百年凝練,自有一套規矩。可惜當年隋破南朝,無數江南士族灰飛煙滅,現在流傳茶道遠不復當初。
但今日居然從對方身上重現,哎,這還沒聽過她的琵琶呢。
與盧綺內心的震顫不同,獨孤修德,薛萬述,盧承慶卻沒有女子那麼細膩的感覺。男人看女人嘛,從來只有一個恆一不變的標準,那就是臉蛋。
一碗茶下肚,獨孤修德看了一眼曲嫣然的容顏,心道,這才真正女子,以往什麼大家閨秀與她比之,皆如同嚼蠟了,難怪平時薛兄也算的俊才,對她也是茶不思飯不想。
而薛萬述則是一副翩翩君子狀,與曲嫣然談笑起茶道來。佳人在前,薛萬述自是擺出風流倜儻的最佳狀態來,相談頗為投機。至於盧承慶已有賢妻在室,十分恩愛,倒是在一旁作起陪襯來。作為主人,曲嫣然笑語嫣然,也是與每一人都相談幾句,令眾人皆有賓至如歸之感。
待問道溫彥博,得知對方乃是當今名士,曲嫣然不由青眼有加,與他多聊了幾句,話語中對他頗有推崇。最後則是李重九也聊了幾句,只是曲嫣然對他仿佛初識一般,不假辭色,談了幾句,就沒話題了。
見曲嫣然態度冷淡,仿佛從未見過自己一般,李重九坐在葦席上,饒了饒鼻子,想了一會,突然間仿佛明白了什麼一般。
席間他人沒有太在意,曲嫣然對李重九的態度,唯獨只有盧綺與獨孤修德放在心上。
看着李重九的樣子,令獨孤修德心中大爽,心道什麼故人嘛,分明曲嫣然連記都不記得了。看來曲大家也是嫌貧愛富的,這小子穿得如此寒磣,一看就知是寒門子弟,故而也不甚理睬了。哼,若我是他,就不進來丟這個臉。
當下獨孤修德大悅,更是大聲聊起。
稍待了一會,曲嫣然託言身體不適,眾人皆懂得分寸,連獨孤修德也不好再老着臉皮賴下,當下一併告辭。
城西北盧家府內。
從明月樓歸來的盧承慶,正垂手站在一名中年男子身後,言道:「叔父,事情就是這樣,小侄想近來李重九於北地塞外,聲勢很大,確實不容小視。」
那中年男子雙手負後,皺眉言道:「為何會這般巧,這薛世雄剛有南下之意,這李重九就打算入涿郡。這李重九難道能未卜先知麼?」
「那叔父你的意思?」
這中年男子將手一止,言道:「今日在明月樓,薛世雄已明言不日就要南下,於是我問他爭取了我盧家還有幾個士族,可以在涿郡募兵自保之事,他已點頭答允了。」
「叔父,薛世雄連這都答允了,以往楊家對我們這般當年投靠過高齊的河北士族,可是十分忌憚的,可見眼下朝廷局勢已到了何種地步。」
這中年男子點點頭,言道:「昔年漢末黃巾之亂,朝廷不支,以地方豪強自行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