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車轍聲傳來,這具輪椅雖然不大,卻很沉重。一尺又一尺,仿佛是從地獄被推來的,他每個細微的動作都令人緊緊盯視,不敢放鬆。
椅上人一身葛布從頭到腳,背後有位年輕人推着輪椅。他微微伸出手臂,便有濃烈的藥草氣味,隼不言看見那埋在葛布中的星目,實在是很兇悍的一雙眼,連他都心生幾分忌憚。
隼不言打趣道:「醫者難自醫,原來你也是個殘廢。」
那怪人猛然立起,又聞骨裂之聲,其左腿處的葛布驟然崩裂,露出斷骨,便又栽倒在輪椅上。
隼不言道:「看來你不是雲三仙。」
一身葛布的怪人平靜了些,默不作聲。
推車人道:「他確實不是雲三仙,被人割了舌頭,我可花了好大功夫醫好他。」
隼不言道:「可我看他好不安分。」
推車人道:「哦,他被打了十劑麻藥,定然有些副作用。」
隼不言看着此人,仿佛在看一條瘋狗,他雖說被打了十劑麻藥,倒還有些神智,甚至幾根手指微微隆起。原來他是存蓄力量,待瓶頸時,一口氣衝破藥勁!
隼不言一劍刺出。
那怪人猛然反身,將推車人的脖子扼在腋間,只需稍稍用力,便能將他脖子拗斷。
劍尖剎停,霸道的劍風將葛布拂起,也令怪人的眼中多了幾分猙獰。
無論他是怎樣一個人,絕對是個不平凡的人。
隼不言道:「放人。」
怪人搖搖頭。
隼不言道:「我有事相求於雲三仙,你若殺了他弟子,他一個心情不好,肯定不會依我。」
推車人附和道:「我敢肯定,他心情肯定會變得很差、很差、很差......」
隼不言忽然有些好奇,道:「雲三仙如此護你?」
推車人慘笑道:「我就叫雲三仙。」
怪人面露凶色,頓時發狠!隼不言的劍也已刺出!
——縱然只是一瞬。
真正的對決只需一瞬,片刻後,怪人的手被劍釘在輪椅上,
雲三仙撫着喉嚨,上下舒坦,道:「多少人求我我都不救,你卻狗咬呂洞賓。」
怪人真如野狗般低鳴,即便手被釘住,硬是連骨帶肉生生扯下來,咯噔着挪向雲三仙,仿佛要將他活活咬死。
隼不言道:「哪般大恨?」
雲三仙道:「他想死,我不讓他死。」
隼不言道:「我最不明白,為何別人要死你非要唱反調呢?」
雲三仙道:「只有嘗過超越生命的痛苦,他才明白生存的快樂,更珍惜世間的一草一木,你說對不對?」
隼不言沒有回答,他從未嘗過這種痛苦,將來也不想有。
他喜歡江湖,喜歡酒里的人情世故,像他這樣的人理應不會有任何牽掛。可他無意間觸到那枚白玉青龍佩,卻猶豫了,哪怕刀光劍影,何懼九死一生,他都沒有弄丟它。因為它就掛在自己胸口,他將玉佩放在最致命的地方.....即便他再怎麼懶散,也不會忘記保護它。
隼不言抬手指去,又道:「你快教教那個女人生存的快樂吧。」
司馬皓玉忽然掙開阿雞的手臂,一頭撞向藥壇。
阿雞趕緊阻止,虔誠地求雲三仙:「師傅啊,你看她這麼慘,還不快快救她。」
雲三仙冷冷掃過一眼,只一眼,卻已將她的心眼、仇恨看得清澈。
——「我不救。」
阿雞央求道:「救救嘛,師傅您以前不也幹過這種事,還談什麼原則。」
雲三仙忽然面色潮紅,一掌摑得阿雞七葷八素,只道:「好你個白眼狼,師傅教你養你你竟胳膊向外拐,不救就是不救,還有什麼道理可講。」
阿雞忽然將劍拔下來,橫在脖子上,道:「想那農夫與蛇的故事,農夫雖死於毒蛇,但將它救起那一刻何嘗不象徵着無限的可能。我曉得師傅本性善良,只是因這世俗欺騙了太多,若師傅執意要這原則,我願一命換一命。」
司馬皓玉怔住了,這二十年來,何曾有人為她付出?更別談有人願為她死!
她忽然發現自己是多麼喜歡這個山野少年,可她說不出口,只能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