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六,大吉,鍾唯唯正式遷入芳茗館。
與此同時,用來接待東嶺使團的驛館也佈置裝點完成,隨時等待客人入住。
這對於不分日夜地辛苦了半年多的眾人來說,是一件普天同慶的大事。
地方官牽頭,當地士紳出錢出力,擺了流水席,共同慶賀小鎮向着繁榮富強邁進了關鍵的一步。
已經病癒的錢姑姑由簡五和小棠陪着,於三天前來到這裏,不及歇息,立即打理雜務,安排人手,派遣職務,到今天,芳茗館已經規範整齊,井井有條。
午間最熱鬧的時候,又一撥宮使來到芳茗館,帶來了皇帝陛下對各處館閣樓台的賜名,以及諸多賞賜又有各宮主位,例如呂純、胡紫芝等人的賀禮。
鍾唯唯風光無限,卻隱隱含憂。
以她對護國大長公主的了解,老太太絕不只是隨便說說就算了的人。
從她聽到那個消息開始,就一直在等待護國大長公主出手,算起來,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到了傍晚時分,又一名賀客到來,來的是護國大長公主身邊的貼身女官錦雲。
錦雲先以同僚之禮和鍾唯唯見禮,畢竟她是大長公主身邊的貼身五品女官,鍾唯唯名義上也只是皇帝陛下身邊的六品彤史,平級而交,算不得失禮。
再以護國大長公主特使的身份,向鍾唯唯遞交賀禮,含笑道:「鍾彤史,這是護國大長公主的賀禮。」
鍾唯唯道了謝,上前去接賀禮,錦雲卻拿着賀禮不肯鬆手,微笑着道:「鍾彤史是否忘了規矩?」
這便是要拿護國大長公主的身份來壓鍾唯唯了,以護國大長公主的身份,向鍾唯唯這樣一個小小的彤史送賀禮,是給足了她面子。
按着規矩來,鍾唯唯就應該跪拜答謝之後,再雙手接過賀禮,如此,才算是規矩。
這是來找茬的,在場眾人鴉雀無聲,都想起了那個「大長公主要對付鍾唯唯」的傳言。
許翰往前一步,準備插手處理此事,傳言是一回事,真實的發生在大家面前又是另一回事。
在當前的場景下,他絕不容許任何人當眾挑戰鍾唯唯的權威,不然前一段時間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休說是讓鍾唯唯統領芳茗館和未來的西京,哪怕就是在這裏立足,恐怕都會很難。
何蓑衣抬頭看向遠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幾個人得到了他的暗示,不露痕跡地往前靠近。
陳少明和南小喬等人全都緊張地站起來,準備在第一時間衝出去維護鍾唯唯。
簡五和錢姑姑找到錦雲身邊的人,打算威逼利誘,讓錦雲適可而止。
鍾唯唯鎮定自若地直視着錦雲,微笑着朗聲道:「錦雲姑姑想是趕路辛苦,犯了糊塗。」
錦雲挑眉,目光不善:「哦?鍾彤史何出此言?大長公主賜下賀禮,難道你不該向她叩拜行禮?」
鍾唯唯笑道:「敢問姑姑,我為何站在這裏?」
錦雲道:「當然是因為芳茗館落成。」
鍾唯唯又問:「芳茗館是誰下令修建的?又是屬於誰的?」
在場的人都知道,這個芳茗館其實就是皇帝陛下專門為她修建的,人事財權都是由她這個「芳茗主人」來做主,她在這裏說一不二。
但是名義上,這個芳茗館它就是皇帝陛下下令修建,並且屬於酈國的。
錦雲微皺了眉頭:「是陛下。」
鍾唯唯再問:「我是陛下親封的六品彤史,這沒有錯吧?」
錦雲已經猜到接下來她要說什麼了,卻只能繼續承認:「沒有錯。」
鍾唯唯不卑不亢,侃侃而談:「那麼,芳茗館落成,眾人賀的便是陛下,而非是下官我。
大長公主殿下送到賀禮,下官代表的是陛下,論輩分,陛下當敬大長公主為長輩,執晚輩禮,這沒錯。
論家國,大長公主當敬陛下為君王,行君臣禮,是不是這樣?」
既然是這樣,那她憑什麼要對着大長公主身旁的女官,跪拜叩謝行大禮呢?
那才叫真正的亂了綱常,亂了規矩!
許翰微笑捋須,叫回了派出去的人。
何蓑衣勾唇而笑,示意手下的人不要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