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垂下眸子,淡淡地道:「明日四更,朕要準時見到人,若是遲了一刻,你看着辦。」再將冊子扔到鍾唯唯腳下:「朕日理萬機,哪裏記得這些雜碎小事?你既然奉了先帝遺命,和朕有同門之誼,又是彤史,那便由你記住,按時提醒朕,隨叫隨到。」
鍾唯唯彎腰撿起冊子,抬起頭來便是滿臉微笑:「臣遵命。」再補一句:「若是臣做得好了,陛下可會有獎賞?」
重華的睫毛輕輕顫抖了一下,他掀起眼皮子,冷冷地看着她。
鍾唯唯後退一步,使勁拍了自己的頭一下,哂笑:「臣又犯老毛病了,得寸進尺,痴心妄想。」說到「痴心妄想」四個字,微笑着後退,退到殿外,一個旋身,快步離去。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痴心妄想的人是他自己。重華垂眸靜坐許久,復又拿起筆來,低頭繼續批奏摺。趙宏圖輕手輕腳進來,站在一旁不敢出聲,重華淡淡問道:「何事?」
趙宏圖取出一封用火漆封過的信送上去:「陛下,是鍾彤史的信。」
信封是最普通的牛皮紙,封信的火漆卻別出心裁地用銅章戳了一隻箬笠印記,「鍾唯唯啟」四個字更是寫得龍飛鳳舞、狂放不羈。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何蓑衣……」重華眼裏閃過一絲憤恨,陰沉着臉狠狠撕開信封,想要抽出信紙,卻又中途放棄,扔到趙宏圖面前,恨恨地道:「以後不用再送到朕面前,直接燒掉。」
「是。」趙宏圖低聲道:「鍾彤史沒有回尚儀局,去了值房歇息。」
「她去哪裏關我什麼事?」重華高聲道:「不許在我面前提起她!」
「是。」趙宏圖暗道,就連「朕」都忘了自稱,一口一個「我」,這不是氣壞了是什麼?之前見他心平氣和地和鍾彤史說話,還以為終於想通了呢,一轉眼就又發作了。
「你什麼表情?」重華怒氣勃發,「你不服氣?」
趙宏圖趕緊跪下:「陛下息怒,老奴服氣,很是服氣。」
「滾出去。」重華自己也覺得怪沒意思的,自己找個台階下:「太后今天沒有派人過來吧?」
趙宏圖道:「沒有,呂太貴妃倒是派人來過,打聽陛下什麼時候回宮。」
正說着,就聽宮人通傳道:「呂太貴妃來看望陛下。」
重華坐直了,面無表情地道:「請。」
呂太貴妃笑眯眯地進來,略寒暄兩句,就直奔主題:「陛下,請恕老身打擾之罪。只是這事兒吧,老身不問明白了,心裏實在不踏實。」
重華耐着性子道:「太貴妃請說。」
呂太貴妃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這樣,上次鍾彤史去芙蓉宮,打破了老身祖傳的琉璃芙蓉缸……」
重華冷下臉:「太妃是覺得今年秋天的供奉太厚重豐盛了?所以體恤國庫空虛,民生艱難,想要主動削減一二?趙宏圖……」
呂太貴妃嚇得一跌:「不是,不是,上次是怪老身太急了些,嚇着了鍾彤史,老身前思後想,覺得必須得給她一點補償才好。聽說她前些日子損失了一套珍貴的牙瓷茶器,很是傷心難過,老身便尋了一套名家燒制的茶器,今夜特意送來。此外,主要是要向陛下謝恩。」
宮人奉上一套精美的茶器,重華驗過的確是名家所出,價值不菲,這才略氣平了些,冷淡地道:「謝什麼恩?」
呂太貴妃低咳一聲,輕聲道:「多謝陛下沒有厚此薄彼。原本老身以為,太后娘娘出自韋氏,陛下必然偏頗母族,定會讓韋柔壓過呂純一頭,為此十分不平。是鍾彤史說了陛下的安排,老身這才平了心氣,確認陛下公正無私。」她起身,給重華行大禮:「謝陛下大恩,呂氏沒齒難忘。」
謝恩是假,提醒他兌現諾言是真,而這諾言,不用問,又是鍾唯唯這個膽大妄為、無情無義的惡毒女人,空口白牙替他許下的。她把他當成什麼了?奇貨可居,待價而沽?
重華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面上紋絲不動:「太貴妃放心,天下子民,在朕眼中都是一樣,不管呂氏、韋氏,只要忠君愛國、克己奉公,朕都不會薄待。回去吧。」
呂太貴妃得了他的保證,由不得笑了:「陛下,我家呂純性情和善,多才多藝,坦蕩光明,可愛美麗
第23章新人入宮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