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唯唯往旁挪開些,重華也跟着挪。
她挪到坐榻邊沿再也無處可去,他得意起來,索性雙手環抱着她,在信紙上指指點點:「姬太醫這字寫得太差,說了他好多次總也不改,噯,等到開春,把鍾袤接進京來吧,方便你照顧他。」
鍾唯唯沒有戳穿他的不良居心,含含糊糊:「再說吧,這麼多人盯着,對他不是什麼好事。」
重華也不勉強,隨口一問:「你的家鄉在哪裏?族人還有嗎?有沒有血緣很近的?若是有人讀書,或者善武,不妨舉薦幾個入朝,看看能否扶持起來,將來也是你們姐弟的助力。」
她的家鄉,她的族人,她的近親?鍾唯唯怔住,聲音很輕地道:「都沒有了,那場瘟疫來勢洶洶,死得都差不多了。就算是有人僥倖活着,大概也是文不成武不就,進京來只能是送死,陛下就不要操心了吧。」
重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提這件事。
鍾唯唯的心情被徹底破壞,她還了重華書信,起身收拾好地上的金錁子,抱起匣子往裏走:「時辰不早,陛下歇一會兒吧。」
重華不肯讓她走:「除非你親我一下。」
鍾唯唯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搶在他反攻之前,快步抽離,進了暖閣。
重華站在暖閣外,低聲喊她:「阿唯,過了年,開了春,我再陪你去找茶樹可好?」
「好啊。」
聽到鍾唯唯答應了他,重華的聲音歡快起來:「阿唯。」
「嗯。」
「阿唯。」
「嗯。」
「阿唯……」
他喊到第三遍,鍾唯唯終於忍不住:「什麼事?」
「我很開心。」
鍾唯唯沉默片刻,回答道:「我也很開心。」
「那我去睡了。」
「好。」
「你也睡吧。」
「嗯。」
「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啊。」
「不會。」
「可是我會。阿唯。」
「哦。」
「你還是胡思亂想吧,一定要夢見我。」
「好。」
外面的燈終於被吹滅,重華終於肯躺下休息,鍾唯唯勾起唇角,帶着微笑甜甜入夢。
她真是喜歡這樣的日子,讓她感覺又回到了從前,等到那一天,她真的想好了,覺得自己可以不再計較那些事,那她立刻就會和他說,不管多麼艱難都和他一起面對。
次日,旦日大朝會,酈國改元為延熹,重華在含元殿受百官朝賀,登安福門,受萬民覲仰。
鍾唯唯帶着又又去萬安宮給韋太后拜年,韋太后稱病不起,態度卻是十分的好,先給了又又厚重的壓歲包,再賜鍾唯唯座,唉聲嘆氣:「大過年的,鬧得生了病,真是兆頭不好。我是想快些好起來,好和你們一起玩樂,奈何年紀大了,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鍾唯唯知道她是在裝病,不過是順着她的話頭,和她你來我往,說些面子上的話。
韋太后提要求:「人老了,寂寞怕孤獨,以往都有韋柔在我面前說話湊趣,如今她不在了,你就陪着皇長子在這裏多留些時候吧。」
鍾唯唯和重華約定過,中午時候他一定會過來接她們,因此也不推辭,含笑應了。
稍後會有很多宗室命婦入宮請安,讓她們看到又又留在這裏「盡孝」,對重華也是有好處的。省得韋太后和祁王在暗裏敗壞重華的名聲,說他不孝不悌。
韋太后想的又是另外一件事,韋柔殞命,韋氏被重華當着滿朝官員的面抓了一個大大的不是,必須想辦法補起來才行。
於是,入宮朝賀的命婦們原本以為會看到一場好戲,卻沒想到看見的是一副祖慈孫孝圖,萬安宮中其樂融融,前所未有的融洽。
命婦們看見傳說中的皇長子,再看到鍾唯唯本人,真是各種想法都生出來了,除卻少數不懷好意、想打聽點什麼事出來的,多數人對鍾唯唯和又又都很親善。
又又有點怯生,一直安靜地坐在韋太后身邊,一隻手緊緊抓住鍾唯唯的袖子,不笑不鬧,乖巧得出奇。
韋太后把他一陣好夸,誇得簡直天上有地上無,鍾唯唯聽着都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