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們喜歡禾苗,婆婆大娘們也喜歡禾苗,他們把她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地說話,同時也在偷瞟圓子,再明目張胆地交換眼色,發出竊笑聲。
圓子有些氣悶,同時也很不適應這種方式,他不自在地咳嗽兩聲,打算離開,手卻被禾苗拉住了,她含着笑,十分大方地和眾人介紹他:「這是我的未婚夫方乾。」
眾人恍然大悟,發出「啊」的驚嘆聲。
有幾個婆婆大娘很不高興,之前也沒說過秀將軍有婚配呀,還想着把自家的子侄介紹給她呢,誰知突然跳出這麼個人來!
圓子對於敵意總是非常敏銳,他更加挺直了腰背,笑得如同春花曉月一般,半是和氣,半是壓迫地看向眾人。
婆婆大娘們在他迫人的氣勢下節節敗退,很不甘心地撇開眼,小聲說他的壞話,大意是說他傲慢,配不上禾苗。
禾苗就和沒聽見似的,指着前方一座房子,吩咐圓子:「崔家大哥受了重傷,家裏全是老弱婦孺,你去給把他們的水缸擔滿。」
圓子震驚極了,她讓他挑水?她讓他挑水!
他倒是不吝惜力氣,也不是覺得給這些人挑水會折損身份,但是挑水他好像沒幹過,若是幹得不好,豈不是有損形象?
禾苗的眼裏滿是笑意,她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擔滿了水,就到這邊來吃早飯,周大娘做的麵條特別好吃。」
她不再陪他,和一群女人說說笑笑走了。
圓子被扔在路中央,被一群孩子和小姑娘,還有頭髮花白的老奶奶們圍觀,還有幾個半大小子,蹲在道旁防賊似的盯着他,令他有種羊入虎口之感。
這個臭丫頭!看他回去怎麼收拾她!他不就是說了一句「烏合之眾」麼?
不就是挑水麼?不就是和這些人混熟了麼?千軍萬馬、老奸巨猾的大臣他都不怕,還會怕女人和孩子?
圓子咬咬牙,露出招牌式的笑容,親切地問一個乾淨漂亮的小女孩:「小妹妹,請你帶我去崔家好麼?」
為什麼要挑乾淨漂亮的小女孩呢?因為他沒修煉到禾苗那個地步呀。
小女孩紅着臉把他領去了崔家。
崔家的男人失去了雙腿,全家愁雲慘霧的,他老娘眼睛都哭得快瞎了,一隻手殘疾的妻子帶着兩個孩子在弄稻種,沉默而憔悴。
這家人當真是家徒四壁,狹窄的屋裏光線幽暗,只有兩張晃晃悠悠的床,其中一張還是用石頭壘起來,再鋪上兩塊木板,墊上稻草的。
一張洗得發白的小木桌子,上面擺着幾個缺口的碗和瓦罐,另有一口鐵鍋,一把菜刀,一個破木箱,差不多就是全部家當。
再往上看,屋頂有一處已經通風漏水,晨光從上傾斜而下,卻驅散不了這家人頭頂的陰霾。
圓子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禾苗非得讓他來給這家人擔水。
領路的小姑娘結結巴巴地把話說完就跑了,崔家老娘就哭了:「秀將軍好人啊。」
崔家媳婦則手忙腳亂地想找點什麼東西來招待客人,卻只從罐子裏倒出了一口帶糠的薄粥。
崔家男人則是一言不發,警惕地看着圓子。
圓子笑笑:「不必麻煩,我先擔水,桶和扁擔呢?」
「要去現借。」崔家媳婦漲紅了臉,示意孩子去借。
圓子就跟着孩子出去,躲開了這讓人窒息的感覺。
他果然是不會擔水的,兩桶水走到半路已經灑了一半,一群孩子嘻嘻哈哈地追在後頭笑話他,等他回頭,就又大笑着一擁而散。
圓子擦擦汗,也不覺得窘迫,反而微微笑了,他家的何苗苗是個好老師。
所謂的歷練,不止是在異國他鄉的宮闕朝堂,以及繁華的城市,而應該是包羅萬象,任何地方都去走走看看,才能長見識。
能吟唱陽春白雪,也知道下里巴人。
知道苦痛,才曉得責任,做決定時才會更加慎重。
他愉快地把崔家的水缸挑滿了,挑完這缸水,他已經熟練地掌握了技巧,知道怎樣才能走得又快又穩水又不灑。
挑滿了崔家的水,他就問其他小孩子:「還有哪些人家不方便擔水的?帶我去。」
整整一個早上,他都在村子裏給人擔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