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穗吃得滿嘴油光,禾苗餵她吃了半碗就不給吃了,她揪着禾苗的手,眼巴巴地重複說:「餓,餓,餓」
禾苗堅定而溫和地說:「明早起來吃。」
稻穗眼裏汪着兩泡淚,想哭又不敢哭。
禾苗不忍心再看,硬着心腸背過了身。
明明餓得前胸貼後背,卻是食之無味,略吃幾口就放了筷子。
百尺敲敲桌子:「喂,我說這位姑娘,浪費糧食真的好嗎?適逢戰亂,有多少人沒飯吃,何況還是麵條雞蛋。」
「你說得很對。」禾苗十分慚愧,逼着自己吃完了。
百尺收了碗筷去洗,很隨意地說:「灶上有熱水,你自己來提。」
禾苗看一眼昏昏欲睡的稻穗,咬牙將她抱起,準備去取熱水。
百尺不高興:「我說,你是怕我偷你孩子麼?這樣寸步不離的。」
禾苗理直氣壯地說:「我捨不得她離開我的視線。」
百尺小聲嘟囔了兩句,提高聲音說:「得,您坐着,我伺候您。」
禾苗確實累了,就沒客氣:「我記你的情。」
百尺說道:「你住隔壁廂房。晚上別讓她哭,我聽不得孩子哭鬧。」
白吃白住人家裏,人家提要求說別吵着他睡覺,這要求不過分。
禾苗爽快地說:「我會盡力,但小孩子的事說不準,真有個萬一,還請你擔待。」
百尺沒說什麼,領她去了廂房,很快送來熱水,體貼地幫她把門一關,自去了。
屋裏陳設很簡單,但足夠乾淨。
禾苗哄稻穗:「先尿尿好不好?」
稻穗搖頭,警惕地抓着毯子瞪着她。
禾苗不知道她這些日子到底經歷了些什麼,只知道不能強迫,便由着她去,抱她上床:「你先睡吧。」
稻穗閉上眼睛,她去盥洗,洗好了出去倒水,聽見不遠處的廚房裏傳出低沉悅耳的哼唱聲,間或還有碗碰撞的聲音。
是百尺邊唱歌邊洗碗。
唱的是很地道的靖中鄉間俚歌,唱得很好聽。
她一時竟然不忍心打斷,便一直端着水盆,站在院子裏靜聽他唱歌。
歌聲突然停下,百尺從廚房裏探出頭來:「幹什麼呢?」
稻穗道:「不好打斷你唱歌,怕你嫌吵。」
百尺一手撐在門框上,右腳輕輕搭在左腳上,微微笑:「我還以為你會誇我唱得好聽。」
稻穗老老實實地說:「的確唱得很好聽。」
她的目光從百尺身上掃過,心說,人也挺好看的。
不過也僅止是好看而已,她收回目光,倒了水,說一聲「夜安」,便進屋睡下了。
百尺收了笑容,皺着眉頭看看自己的姿勢,撇撇嘴,有點不開心。
之前他在村里,那些小媳婦小姑娘一看見他這樣笑,都會紅臉害羞,這個女孩子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回到廚房,收拾好灶台碗櫥,舀了一瓢熱水,用香胰子細細地洗手,每一個指甲縫都不曾放過,用細毛刷子細細地刷。
若是禾苗在場,就會看到他有一雙非常美麗修長白皙的手,細嫩程度甚至超過很多養在深閨的女孩子。
稻穗一夜睡得不安穩,她對禾苗要和她一起睡非常惶恐,禾苗只要不小心靠近她,她就會嚇得往裏縮。
禾苗心疼得不行,又怕她會拉在床上,幾乎也是一夜沒合眼。
天蒙蒙亮時,她聽見稻穗小聲哼哼,邊哼哼邊哭,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問稻穗:「你怎麼了?」
稻穗不說話,也不哭了,過了一會兒,她又小聲哼哼起來,微微發抖。
禾苗算算時辰,飛快把她抱到馬桶旁:「是要尿尿吧?」
稻穗終於不哭了,怯怯地抓住了她的手指,低聲說:「不打。」
禾苗又是一陣心酸,親了稻穗的光腦門兒一口,柔聲說:「不打。」
收拾乾淨稻穗,院子裏傳來了輕微的響動。
禾苗讓稻穗再睡會兒,自己穿好衣服走出去。
百尺在院子裏洗頭,長長的頭髮一泄到地,女人似的婀娜。
他毫不客氣地指揮她:「給我淋水,再把院子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