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師父失魂一般,蕭憐琴跟在他身後。蘇輕侯越是急着追尋過往,蕭憐琴心裏就越是愴然。她本想避免師父追尋這段往事,現在她難阻止了。
又走了一段,前面再無路了。生滿了灌木荊棘。
蘇輕侯佇足,他道:「憐琴,為何沒路了呢?接下來呢。接下來發生了何事……
蕭憐琴道:「當年師父告訴我,你走到這裏看到一片灌木。但是灌木中有一條小路。只不過現在這條小路也生滿了灌木雜草了……」
蘇輕侯道:「對,那時有路。然後呢?」
蕭憐琴道:「師父突然聽到谷中傳來一陣琴聲。奏的是『鳳求凰』……」
蕭憐琴話還未說完,驀地一陣琴聲響傳來。
山谷中真的傳來琴聲!
只不過這琴聲不是熱烈奔放深摯纏綿的「鳳求凰」。
琴聲悲哀含怨,如泣如訴。
讓人聞之生悲。
琴聲在這夜春寒料峭的山谷中縈繞。
也響在蘇輕侯耳畔。
也給他添了無限哀傷。
蘇輕侯聽得心裏一顫,他身形飄起掠過那片灌木。
蕭憐琴也飛身而起跟着師父。
蘇輕侯掠過那片灌木身形落下,他尋着琴聲而去。
又走了數丈,然後拐過個彎。眼前出現一個谷。谷中有兩幢木屋。屋四周有殘破的蘺芭牆。院中有一棵老槐。老槐樹下還吊着一個鞦韆。鞦韆旁是一個如案一樣的樹墩。
吊鞦韆的鐵索上如今也纏着藤蔓了。
蘇輕侯又問蕭憐琴,因心情激動,他聲音都似有顫音了。
「憐琴,接下來呢……」
蕭憐琴不斷將往日情形用語言展現在蘇輕侯眼前。
「……那時這院中掛着一個燈籠,月光和燈光交織在一起映照在院中,非常美。院中有兩個年輕女子。一個盪着鞦韆,一個坐在樹墩旁,撫着一首『鳳求凰』。看到師父,盪鞦韆的女子停下,撫琴的女子則打量着師父,她依舊撫着琴。臉上卻對師父綻放着如花般的笑靨。原來這對女子是姐妹倆。盪鞦韆的是姐姐,叫柳郁合,撫琴的是妹妹,她叫柳……」
這時蘇輕侯突口而出。
「她叫郁琴!」
然後蘇輕侯怔怔看着那槐樹下的樹墩。此刻,他眼前仿佛出現在了撫琴的美麗女子。她此刻就坐在樹墩旁。她看着蘇輕侯,但是臉上不再是如花笑靨,而是無盡怨念。
蘇輕侯面情也變得充滿了痛。
蘇輕侯緩聲道:「憐琴……憐琴。正是因為她叫琴,所以師父才給你取名為,憐琴!」
蕭憐琴輕聲道:「徒兒喜歡這個名兒。」
也就這時候,突然一條狗不知從哪竄出,朝着蘇輕侯吠叫。
聽到吠叫聲,屋中的琴聲戛然而止。
很快,另一幢屋中出來三名提刀劍的人,朝二人奔來。
其中一個還喝問道:「什麼人?」
蕭憐琴忙道:「何處不聞琴弦聲。」
那三人聽到暗語便知是蕭憐琴。過來後,他們認出蘇輕侯,三人喝住那狗,然後都恭敬而立。
蕭憐琴對為首的人道:「一切可好?」
那人道:「稟公子,一切都好,未出任何事。呂召此刻在屋中伺候柳公子。柳公子正在撫琴。」
蕭憐琴道:「你們在四周警戒。」
「是。」
於是那三人便在周圍警戒。
蘇輕侯和蕭憐琴進了院子,蘇輕侯走到老槐下。
他伸手摸了摸老槐樹,又摸了摸那鞦韆,那樹墩。
一切已是物是人非了。
蘇輕侯不由輕吟道: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蕭憐琴聽了蘇輕侯所吟,眼淚都流出來了。
她完全能體味,師父眼中無淚,但是心已成殤。
蘇輕侯又似自語道:「瞞,瞞,瞞。我瞞了這麼多年,瞞着世人,瞞着綺蘭,甚至瞞着自己,自欺欺人。我算什麼男子漢,算什麼武侯!我真是虛偽……我不能再瞞了,不能再瞞……」
蘇輕侯說着便快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