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室中的情景,蕭峰若不風親眼所見,不論是誰說與他知,他必斥之為荒謬妄言。//www.yibigЕ.com//他自在無錫城外杏子林中首次見到馬夫人後,此後兩度相見,總是見她冷若冰霜,凜然有不可犯之色,連她的笑容也是從未一見,怎料得到竟會變成這般模樣。更奇的是,她以言語陷害段正淳,自必和他有深仇大恨,但瞧小室中的神情,酒酣香濃,情致纏綿,兩人四目交投,惟見輕憐密愛,那裏有半分仇怨?
桌上一個大花瓶中插滿了紅梅。炕中想是炭火燒得正旺,馬夫人頸中扣子鬆開了,露出雪白的項頸,還露出了一條紅緞子的抹胸邊緣。炕邊點着的兩枝蠟燭卻是白色的,紅紅的燭火照在她紅撲撲的臉頰上。屋外朔風大雪,斗室內卻是融融春暖。
只聽段正淳道:「來來來,再陪我喝一杯,喝夠一個成雙成對。」
馬夫人哼了一聲,膩聲道:「什麼成雙成對?我獨個兒在這裏孤零零、冷清清的,日思夜想,朝盼晚望,總是記着你這個冤家,你……你……卻早將人拋在腦後,那裏想到來探望我一趟?」說到這裏,眼圈兒便紅了。
蕭峰心想:「聽她說話,倒與秦紅棉、阮星竹差不多,莫非……莫非……她也是段正淳的舊情人麼?」
段正淳低聲細氣的道:「我在大理,那一天不是牽肚掛腸的想着我的小康?恨不得插翅飛來,將你摟在懷裏,好好的憐你惜你。那日聽到你和馬副幫主成婚的訊息,我接連三日三夜沒吃一口飯。你既有了歸宿,我若再來探你,不免累了你。馬副幫主是丐幫中大有身份的英雄好漢,我再來跟你這個那個,可太也對他不起,這……這不是成了卑鄙小人了麼?」
馬夫人道:「誰希罕你來向我獻殷勤了?我只是記掛你,身子安好麼?心上快活麼?大事小事都順遂麼?只要你好,我就開心了,做人也有了滋味。你遠在大理,我要打聽你的訊息,不知可有多難。我身在信陽,這一顆心,又有那一時、那一刻不在你的身邊?」
她越說越低,蕭峰只覺她的說話膩中帶澀,軟洋洋地,說不盡的纏綿宛轉,聽在耳中當真是蕩氣徊腸,令人神為之奪,魂為之消。然而她的說話又似純系出於自然,並非有意的狐媚。他平生見過的人着實不少,真想不到世上竟健有如此艷媚入骨的女子。蕭峰雖感詫異,臉上卻也不由自主的紅了。他曾見過段正淳另外兩個情婦,秦紅棉明朗爽快,阮星竹俏美愛嬌,這位馬夫人卻是柔到了極處,膩到了極處,又是另一種風流。
段正淳眉花眼笑,伸手將她拉了過來,摟在懷裏。馬夫人「唔」的一聲,半推半就,伸手略略撐拒。
蕭峰眉頭一皺,不想看他二人的醜態,忽聽得身側有人腳下使勁踏着積雪,發出擦的一聲響。他暗叫:「不好,這兩位打翻醋罈子,可要壞了我的大事。」身形如風,飄到秦紅棉等四人身後,一一點了她四人背心上的穴道。
這四人也不知是誰做的手腳,便已動彈不得,這一次蕭峰點的是啞穴,令她們話也說不出來。秦紅棉和阮星竹耳聽得情郎和旁的女子如此情話連篇,自是怒火如焚,妒念似潮,倒在雪地之中,雙雙受苦煎熬。
蕭峰再向窗縫中看去,只見馬夫人已坐在段正淳身旁,腦袋靠在他肩頭,全身便似沒了幾根骨頭,自己難以支撐,一片漆黑的長髮披將下來,遮住了段正淳半邊臉。她雙眼微開微閉,只露出一條縫,說道:「我當家的為人所害,你總該聽到傳聞,也不趕來瞧瞧我?我當家的已死,你不用再避什麼嫌疑了吧!」語音又似埋怨,又似撒嬌。
段正淳笑道:「我這可不是來了麼?我一得訊息,立即連夜動身,一路上披星戴月、馬不停蹄的從大理趕來,生怕遲到了一步。」馬夫人道:「怕什麼遲到了一步?」段正淳笑道:「怕你熬不住寂寞孤單,又去嫁了人。我大理段二豈不是落得一場白白的奔波?教我十年相思,又付東流。」馬夫人啐了一口,道:「呸,也不說好話,編排人家熬不住寂寞孤單,又去嫁人?你幾時想過我了,說什麼十年相思,不怕爛了舌根子。」
段正淳雙臂一收,將她抱得更加緊了,笑道:「我要是不想你,又怎會巴巴的從大理趕來?」馬夫人微笑道:「好吧,就算你也想我。段郎,以後你怎生安置我?」說到這裏,伸出雙臂,環抱在段正淳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