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德注視我三五分鐘後,仰起頭,死死盯着天花板。他的喉結,微微跳動。
「這是我租的地方,必須得攆他走。」我想。
王逸德非但沒有走的念頭,還向後一倒,乾脆躺在了床上。那得意的神情,分明有種喧賓奪主的勢頭,巴不得我幫他收拾好床鋪再給他做個全身按摩似的。
「王逸德,要不,要不咱出去走走吧?吃了這麼多,溜達溜達。」只要他肯出門,再找機會甩掉他。
王逸德非但沒有理我,反而饒有興致的掏出手機,放了一段曲子。
放的不是流行曲目,是段嗩吶曲。曲調聽起來很悲涼。
「聽不習慣吧?」王逸德怪聲怪氣的說道。
「嗯。」我也絲毫不避諱。
「這叫《雁落沙灘》,死了人的時候,會吹這個。」
嗩吶的聲音充斥在二十平米的空間裏,格外嘈雜。聽得人頭皮發麻。
「那個......」我找不到話題。
「我知道,你覺得晦氣。我常聽,覺得還不錯。人一走,最怕就是沒個念想。《雁落沙灘》說的是——」
王逸德越說越瘮人。
「王逸德!」我忍不住了,「時間不早了,咱倆呢,改天再敘舊,我送送你。」我站起身來。
「你說,躺在一堆黃土裏,看着周圍圍着你的人,是什麼感覺?」王逸德根本就沒理睬我的逐客令。
「請你離開!」我真火了。眼前這個人簡直就是個瘋子。
王逸德一歪身子,用胳膊肘撐着坐起。他直勾勾的看着我,一字字的說:「我,給,你,算,一,卦,吧。」
「不要!王逸德,我不知道你來我這裏是為了什麼,該吃的吃了,該喝的也喝了。希望你現在離開,因為我要休息了。咱是老同學,別怪我把話說得這麼直。還有,以後有的是機會,咱們還可以慢慢聊。」
「不。沒有機會了。」
「別老是這樣說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怎麼就沒有機會了?」
「丁卯,你看我像什麼?」
聽到這話,我仔細的從頭到腳打量王逸德,再加上他進門後的種種表現,我暗地裏覺得王逸德像是一隻黃皮子!
難怪說他黃鼠狼給雞拜年他會緊張呢。
難道他不是人?
「丁卯,我這次來,是想跟你說一件事。」王逸德關掉鬧人的喪樂。
「什、什麼?」王逸德這話,更讓人不安。我有些緊張。關於黃皮子的事兒,也聽過不少。有些成仙的,的確能附在人身上,但具體是作祟還是行善,說法不一。我自恃今天的表現還可以,想必這位大仙受我招待後也還不好意思的輕易就坑我。
「天機不可泄露,只能靠你自己的悟性。你隨便說一個字吧。我給你看看。」王逸德認真起來。
「惠。」我用手在掌心寫着。
小惠的惠。
「咳咳。這個字,怎麼說呢。上邊的部分,似車非車,似蟲非蟲,壓在心上,無論你要佔哪一卜,都不怎麼順。來!」王逸德從懷裏摸出一堆草梗,攤在床上。
「這是什麼?」
「蓍草。」
「啊?」我還是不懂。
「噓。」王逸德示意我不要打攪他。
王逸德用50根我看起來就是爛草梗的蓍草根,又是數又是掐的,折騰了好一陣子。直到他額頭滲出細微的汗珠,他才長噓一口氣,說:「命比草輕。你的生辰八字是:戊辰,乙卯,辛酉,丁酉。屬金,五行缺水。」
「這個我以前就算過。先生還說了一句『亢龍有悔』,我不信這些。正好,今天你給我解解這『亢龍有悔』是啥意思。」王逸德話一多,我反而減少了敵意,也跟着有了話題。
「『亢龍有悔』,說的是龍升上極限,必有災禍!這是誰給你算的?」
「就前幾年吧,去鄉下採風,一個盲眼老頭算的。還說我會安享晚年,有兩個可愛的外孫。」
王逸德搖搖頭,說:「『亢龍有悔』是真,『安享晚年』多半是為了討好你,才故意編的。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麻煩事?」
想想最近奇怪的遭遇,還真不像能熬到『安享晚年』的模樣。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