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梅生從縣城回到廠里後,想想老縣長說的話也不無道理。全\本/小\說/網\稍加思索,就打一份報告遞到厂部。消息還未傳開,指揮部就慌了手腳。指揮立即親自找她談話說:
「侯科長,全廠誰走都行,唯獨你不能走。你想想,你這一走,丟掉一批客戶不說,以後的業務暫且不談。遺留的一大筆賬誰去要,這一攤子事別人可是插不上手啊!」
梅生說:「指揮,不是我臨陣脫逃,也不是我丟下工作不管。你看我的這後院,時不時起火,娃娃大了也懂事了,閒言碎語搞得我們母子倆實在無法在這個環境中生活,我不走也不行啊!」
指揮說:「侯科長,你的困難我們也清楚。要不這樣,叫娃娃在城裏聯繫一家可以住宿的學校,每個星期回來一趟。至於你嘛,克服克服。別人要說,讓他說去,過不了幾天也就不說了。下面指揮部再做做工作.你覺得如何?」
梅生一看指揮的臉色,快六十歲的人了.還是個老革命,這樣和她求情下話。企業效益不好,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這時候扭屁股走人,於情於理也說不過去。她沉吟了一會兒,就不再固執己見,說:
「指揮,就這樣吧,我不走了。」
指揮笑了。站起來拍拍她的肩膀,說:「好哇,好同志,好同志呀。困難見忠臣嘛!還有什麼困難儘管說,指揮部一定替你想辦法解決。」
梅生知道指揮說的是客氣話,廠里好幾個月沒發工資了,大家誰沒困難呢,一時半會兒能解決得了嗎?梅生就說:
「沒什麼困難了。我想請三天假,給娃娃辦辦轉學手續。」
「行,三天不夠七天也行。明天給你派輛小車,辦事快些,順便把有些賬收一收。公私兼顧了。」指揮舒了一口氣,背着手走了。
朱鎮宇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縣一中一看他的成績單和「三好學生」證書,二話不說,很快辦妥了手續,侯梅生總算一塊石頭落了地。董榆生的那兩萬一仟塊錢,她一直未敢動用,打算抽空給他送去。遇上這麼些難心事,廠里不開工資,朱桐生又不顧家,她實在無奈,用去了一部分。廠里給了三天假,僅用了一天事就辦完了,沒想到會這麼順利。還有兩天時間,她本想回涼水泉子一趟,把董榆生的賬結了。這算什麼事啊.人家平白無故,屎盆子扣在自己頭上,還拿出這一大筆錢來。不管怎麼說,董榆生的人情債這一輩子怕也很難還清了,但是財務賬要還。梅生是個有志氣的人,她想如果使了董榆生的這筆錢,董榆生嘴裏雖然不說,心裏肯定會小看她的。但是如今怎麼還呢?錢已經破開了,總不能分期付款吧!梅生暗自嘆口氣,只好獨自回到廠里。
朱鎮宇十五歲了,胖胖的圓臉,眼睛不大,眉短而粗,鼻直口闊。外表看就是一副憨厚相,其實小傢伙挺有心機,有主見。在他的記憶中,爸爸媽媽感情不好,爸爸時常不回家,媽媽也不當回事,來就來不來就不來。母子倆相依為命,他從小就懂事聽話,從不讓媽媽生氣。爸爸每次回家,他都恭恭敬敬地給爸爸倒茶倒水,還幫爸爸洗腳。爸爸對他不好.常背着媽媽搧他耳光,有時還用腳踢。他不計較,也不記仇,他聽說和他一般大的小朋友都挨過打呢!他想人心都是肉長的.只要好好學習,長大了考上大學,給爸爸媽媽爭光爭氣,爸爸一定會改變看法對他好的。他最想不通的就是爸爸罵他「小雜種」,開始不懂,後來才知道它的含義,他還查過字典。字典上說混合交配的人或動物才叫雜種,那他,他是幾個爸爸的兒子呢?他知道媽媽的為人,媽媽從不和哪個叔叔交朋友,家裏除了魏秀枝阿姨,也很少有人來。那麼是不是媽媽和爸爸結婚前有幾個男朋友呢?那樣他就不是爸爸的親兒子了。他想念爸爸,他嚮往爸爸,他是那麼羨慕他的小朋友們,跟在爸爸的屁股後面,假日或是星期天,上山打獵,下河撈魚。就是犯了錯,挨爸爸一頓臭揍,也沒有一個人在背後地里偷着罵爸爸的。媽媽有溫暖的懷抱,爸爸有寬闊的胸膛,兩個人缺了誰都不行,都不是一個完整的家。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怎麼這事傳到學校里,同學們背着他交頭接耳,嘀嘀咕咕,也說他是「小雜種」哩?朱鎮宇動了心機,他決心要把事情弄清楚。一天趁媽媽不在的時候.他打開了媽媽的抽屜,翻了半天,終於找到那份法院的調解書。這時他才明白,原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