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凌晨,大別山附近。
方七佛的死,對於一部分人來說,其實有過一定的預測。但對於他此時的死亡,大部分人的心中,也都有着意外的情緒,或多或少,還夾雜着憤怒、悲傷、失落、錯愕等等等等的心情。
於鐵天鷹、宗非曉等人而言,方七佛的死,算是這整個佈局裏最不該被漏算的一環。但最終,方七佛還是在最不可能的情況下被救了出來,一路追殺當中,他死死地咬住一眾逃匪,心中還是有着僥倖的心理,到得此時,一切都再也無法挽回了。那寧立恆在此時的忽然出手,在刑部眾人的心裏,幾乎是一點準備都沒有。
對他們而言首先是憤怒,對方百花等人來說,憤怒其實倒在其次了,那只是由悲傷驅動的條件反射。而這種情緒,在林惡禪、司空南等人的那邊,則更為複雜,也包括了此時匿藏在遠處靜靜看着事態發展的王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的心中甚至隱隱有着功虧一簣的挫敗感。
方七佛在被救出來之後,曾對陳凡說過幾句話,其中一句,便是承認他對三名有摩尼教身份的捕快內應並不知情。他不知情,王寅其實也未必能知情,在方臘系統之外,再有摩尼教的內應,也就只剩下司空南了。
當然,摩尼教的案子牽涉廣泛,因為宗教的觸手也延伸極長。這麼大的一個教派,方七佛等人不能完全掌握其中的細節,最終被心思縝密的王寅尋找出來,可能性也是存在的。這樣的推測,到許多年後。也沒有得到確認。但方七佛的獲救,對於眾人來說,直接帶來的並非好的影響,這一點或許在方七佛離開牢籠的一瞬間就已經想清楚了。
他是真正的累贅,他會讓方百花等人失去分散逃離的機會。會讓方百花、陳凡等人豁出最後的力量來拼命,也會讓刑部的力量真正的發揮出來,窮追猛打,再不給其他人一絲僥倖的機會。而在另一邊,能夠讓他真正在乎的人全都死在他的面前,或許才是某些人心中最好的報復吧。
方七佛的腦袋被忽然斬下。看着上方土坡那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林惡禪與司空南的腦袋裏,多少也有些空。而在這些人當中,真正有着複雜而錯愕心情的,反到不是那些外人,而是此時正跟在寧毅身邊的祝彪。
他是真正一點都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一幕。
自與陳凡交手之後。一路跟着寧毅南下,他是所有跟隨者中唯一知道部分內情的人。寧毅想救下陳凡,想救下那個名為西瓜的女子,甚至想要跟方七佛談談,最後了了陳凡等人的執念,這些事情,他都是大概知道的。
然而事態嚴重。密偵司的南下,也是太晚,寧毅的身邊又沒有太多可用之人。雖然各種瑣碎資料一直在匯總過來,但兩天的時間,組織不出細緻的輪廓來。祝彪就曾不止一次地看見寧毅坐在房間裏閉目沉思,手指敲打的樣子——上一次他看見寧毅的這副模樣還是在祝家莊,那一次之後,梁山直接或間接死在寧毅手上的人,高達數萬。
但祝彪並非傻子,他平時雖然大大咧咧。但能夠將武藝練到這個程度,終究還是心思敏捷之人。這樣的時局,牽扯的力量多,資料少,如果是他。是根本想不出任何辦法來的。而即便是寧毅,祝彪也能夠看出隨着時間推移而在他身上堆積的焦躁,與方七佛見面固然不成,而想讓陳凡與劉西瓜逃脫,也只能看運氣。
然而運氣終究沒有降臨,這兩天多的時間當中,寧毅來往奔走,計算變化,在局勢越來越明朗的狀況下,也曾詳細了解詢問過通往大別山一帶的地形,但終究由於時間所限,沒能實地勘察。後來也往四周州縣發過幾個文,當做看似無意的伏筆,但後來也並沒有發揮作用。
這些事情祝彪看在心裏,能夠知道當這天晚上事情鬧到頂點時,他與寧毅等一群人還在不斷的趕往追殺隊伍的前方。沿途當中寧毅曾經推測過幾個可能採取伏擊的地方,有兩個計算錯誤,是因為憑別人說的地形,總是難以了解清晰,有一個則錯過了時間,只有最後的這個山道,讓他們倉促趕到。
幾發榆木炮的發射,打亂了整個局面,寧毅那片刻間的姿態與氣勢,也確確實實地壓倒了在場的所有人。但祝彪能夠明白,這強撐起來的氣勢當中,寧毅能用的籌碼並不多。八門榆木炮與二十多人決定不了整個局面,甚至於寧毅